看着王大个子期待的神情,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小时候听故事的我。
讲一个好故事需要三个条件,首先需要一个情节曲折起伏的好故事,然后讲述者需要用各种技巧将听众代入其中,最后听者愿闻其详,这样才能让这个故事完美。现在有个好故事了,也有一个好听众了,只剩我的表演了。于是我闭上眼睛,默默回忆了一下杨爷爷给我讲故事的情景,希望能把杨爷爷讲故事的精髓把握住。
“这一年啊,乡里王大户的老太爷84岁驾鹤西去了。要知道,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人普遍寿命不长,王老太爷这个岁数去世绝对算是喜丧了。二爷作为哭丧人此时已经小有名气了,他也受到了王大户的邀请。葬礼上和尚念完经,道士去做法,草台子上的戏,也是唱了一出又一出,热闹的堪比红事儿。二爷表演完毕也受到了王大户的热情招待。酒席之上都是好酒好菜,鸡鸭鱼肉让人垂涎欲滴。二爷虽然也好久没有吃肉了,但他的口水主要都是为酒流的。别说没有酒肴了,就算一根豆芽或者一粒花生米,二爷也能就着喝上几斤酒。只要有酒,有没有菜肴对二爷来说都一样。今天桌上那酒,二爷一看一闻就知道都是上等的好酒。有酒有肉,二爷这下可乐开了怀,他下定决心今天就算丢人,也得喝他个一醉方休,哪怕喝死也值了。
二爷好喝酒能喝酒的名声也人人皆知,王大户还专门给他们这一桌多放了几坛白酒。酒过三巡,同席的五六个年青人有些不服气,就轮流给二爷敬酒,想试探试探二爷的酒量,看看能不能把传说中的酒鬼二爷放倒。二爷可是酒场上打滚的老人,一看这架势,心里明镜似的,不管他们怎么耍赖,他都是顺水推舟来者不拒。你半杯,我一杯;你一口,我一杯;你不喝,我干了。眼见同桌几个小伙子就不行了,邻桌围观的几个小伙子,也来挑战。一时间这一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纷纷过来看热闹。纷纷乱乱的吵闹声中,几个挑战的后生全都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再看那二爷,如关公般巍然而坐,脸不红,话不多,眼神清明。要是按武松那种喝法,喝一碗换一个碗,估计二爷跟前绝对不止十八个碗。斗酒结束,二爷胜出,没啥热闹看了,余人酒足饭饱了,于是大家陆续离开。可那二爷,依旧在那里自斟自饮,难舍最后一滴。他这是赶上好酒了,不舍得走啊。这王大户也是开了眼,第一次见这么能喝的人。看着二爷那清醒的样子,暗叹真是千杯不醉的真汉子啊。佩服是佩服,但看他那样子,恐怕就算喝到第二天也不会醉,可也不能让他坐这里一直喝啊!王大户是要面子的人,也不好意思直接赶人,于是命人备了一坛好酒拿给二爷,让他带回去慢慢喝。二爷见还有外带,高兴地不得了,对王大户千恩万。边道谢边爱抚着手中的酒坛,还情不自禁的亲了两口。他怀里抱的那哪是酒啊?那明明就是他的命啊!二爷多少也有了些醉意,黏黏糊糊拉拉扯扯的给王大户道别,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瞅了一眼桌子,然后走回去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把同桌碗里剩下的酒根儿,一个个喝完了,看得王大户也是哭笑不得。直到二爷又把桌子上坛子里的剩酒一滴不剩的喝光,他才摇摇晃晃的抱着他的命往外走。王大户怕二爷喝多了,路上出事,让管家安排人送他。二爷死活不让,说这点酒根本没事!他还能喝二斤,不信他立马喝给他们看。管家看这二爷又要回去坐下喝,可怕了。连忙对着二爷一顿猛夸,推着把他送出了大门。
二爷今天是喝痛快了,双手紧紧抱着酒坛子,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往家里走着。此时,二爷仿佛在用步子丈量路的宽度和长度,那路走的真是龙行虎步,东倒西歪,整条马路好像都是他自己的一般。
“他出车祸了?”王大个子问。
“别瞎说,不是给你说了,二爷活到96吗?”
“哦对了!我这听了半天,还没见鬼,我以为二爷从此变成酒鬼了呢?”
“别着急,这个故事很长。”
“路上行人纷纷都避着他走,幸好那时候没有汽车啥的,不然这么个走法,说不定还真成酒鬼了。幸运的是,二爷竟然平平安安的到了家。回家后二爷还先把酒藏好了,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的真是天昏地暗,惊世骇俗。起初二爷的娘看到儿子喝成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打了几下见没有反应,嘟囔了几句就不管他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二爷的娘过来一看,只见二爷背身侧躺在床上,脑袋后面的辫子耷拉在地上,兀自呼呼大睡。她拍了拍二爷:“老二啊,醒醒。都几点了还不起?”
二爷一动不动,二爷的娘有点纳闷。以前不管头天喝多少,第二天一早肯定能起来,这不会出啥事了吧?二爷的娘慌忙过去晃了晃儿子,虽然二爷没醒,但呼吸平稳,脸色红润,看着也没啥子事情,这才放下心来。又喊了几声,二爷依然呼呼大睡。“这臭小子到底喝了多少酒啊?也不怕喝死!呸呸呸。。。。。。。不该说这个。”二爷的娘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把二爷垂在地上的辫子收起来放到床上,又给二爷盖好被子就下地去了。
中午家里人陆续下地回来,院子里依然安安静静的。二爷的娘担心儿子,赶忙来到东屋,只见二爷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状态一动不动。老太太有点慌了,三两步跑到床边摇晃二爷。
“老二啊!你醒醒啊!”
可无论二娘怎么摇晃怎么喊叫,二爷就是不醒。再一看,二爷的脸色失去了红润,气息也有点微弱了。
“你怎么啦儿子?你别吓我啊?”二娘急的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老大和三弟听到声音都跑了过来。一家人乱做了一团,用冷水洗脸啊,掐人中啊,针刺手指啊。。。各种办法都用了依然无效。老三连忙去镇子里请郎中,那郎中来了,又是针灸点穴,又是灌醒酒药,折腾了半天也是没有任何效果,二爷就是不醒。
“酒精中毒?植物人了?”王大个子问道。
“没有,你别打断我的思路好吧?往后听就知道了。”
“好好。”
“在村中老人提醒下,急急火火的又请来了隔壁村的神婆。神婆仔细端详了会二爷,问了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这后生是把魂魄给丢了啊!”
“这能找回来吗大神?不会有事吧?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二爷的娘说着就给神婆跪下了。
“这丢魂好说,但这魂魄尽失,就有些麻烦了。。。。。。”
“这可怎么办啊?我的个儿啊。。。。。。”二爷的娘一听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大神,你多费心多费心,救活了我二哥,我们定当重谢!定当重谢!”
“好说好说,他婶子莫要心急,好在这魂魄丢失时间不长,待我施法后,定能将您儿子救活。”
神婆斜眼看了看郎中,自信的说道:“幸好及时找到我,否则吃多少药都不管用的。而且这丢了魂魄是不能超过七天七夜的,超过了,人就不行了。”
几个家人赶忙拍了几下神婆的马屁,让神婆抓紧救二爷。
郎中冷哼一声,坐到屋角抽起了烟袋。
只见神婆,穿着那身丁零当啷的戏服,在屋里围着个火盆转来转去,不停的舞动着手里的木剑。起初眉飞色舞,嘴里念念有词,跳一会就喝一口葫芦里的水,一口喷在二爷脸上。然后再跳一会,再给喷一口水。就这样折腾了一个时辰,那神婆汗如雨下,眼看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又过了一会,只听啊的一声,那神婆一头栽倒地上,昏死了过去。
“难道二爷被法力高强的黄皮子啥的上身了,连神婆都打不过?”有人害怕的小声议论。
只见郎中不紧不慢的走到神婆身边,号了一下神婆的脉搏。笑笑说道:“没事,累晕了!过一会就好了。”然后冷哼了一声,满意的转身离去了。
再看床上的二爷,却依然一动不动,呼吸更加微弱了!
过儿一会,神婆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愣了一会突然说道:“这邪祟法力高超,我抵挡不过,你们另请高明吧,说罢也跑了出去。”
这下可愁坏了一家人,怎么办呢?
二爷就这样一直昏睡。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邻里乡亲的也是帮忙求医问药,但始终无果。终于,在第七天晚上,二爷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二爷没了气息。
“死了?就这么喝死了?真成酒鬼啦?”王大个子疑惑的问。
“享年96岁!你忘了?”
“哦哦,继续讲继续讲。”
“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二爷走了,村长招呼着村民们操持后事,给二爷梳洗完毕,穿好寿衣,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抬起二爷,要把他放入棺中。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的痛苦啊,眼看着儿子就要进入棺中,二爷的娘突然扑了过来,抬尸体的后生没有抓牢,二爷一下被摔倒了地上,老母亲扑在二爷身上哭的死去活来,众人连拉带扯的才把老太太弄走。
“不吉利啊不吉利,还不快把他抬进棺材里。”大爷皱着眉头对那几个后生说。”
几个后生连忙抬起二爷,轻轻的把他放入棺中。一个年轻后生将二爷垂在棺材外的辫子,轻轻拿起摆入棺中。后生给二爷整理辫子,需要俯身探进棺材里,和二爷面对面,距离也就二十多公分,正常人谁有这么大胆子啊。也就这个后生,他是村子里出名的大胆儿,与人打赌坟地都睡过。当他给二爷盘好了辫子,正要抬头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耳边一阵湿热的气吹来,他立马一个激灵,冷汗不停的从额头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