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洛退缩固守后,宜城和田临两县自是等不来援军,相继宣告失守。
这两县的县令及豪强,用尽各种手段,试图保留一定的独立地位。
可早就得到周柏命令的周平、黄景同二将,根本不予理会,一路推平县城外围军寨。
而后以两千五百人围攻可以动用数千人兵力的县城,毫不露怯,甚至逼得城内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卫兵马展现的实际战力,还有安北都督府如山压来的大势,让田临县县令认清事实,放弃顽抗。
不过倒是宜城县出了点状况,其真正的掌权者不是县令县尉,而是当地一个百年县豪家族方家。
乱世之中,兵强马壮者称雄,这一点在宜城县展现得淋漓尽致。
早在祥兴朝末年时,方家就已经掌握了宜城县的实权,官方县衙沦为传声筒。
郡府乃至州衙不是没想整治,可最近这些年内忧外患不断,抓不到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哪能随意对方家动手。
不是怕一家县豪,而是怕触动地方豪强,这一整个阶级的利益。
真正的官僚没有蠢货,王朝末年,他们只想糊填几下篱笆。
限于这种情况,少有三甲进士愿意来此任职,以至于一拖再拖,直至严洛选择割据瑞南,自称节度,万事皆休。
方家光明正大入主县城,家主及高层搬入县衙办公,正式施行方家政权的统治。
不过方家长期困于一地,说到底也有局限性,底蕴不足。
当代家主浮躁冒进,看不清大势,舍不得割据一地的诱惑,听信严洛一纸信书,决定坚守。
不料只是抵挡两天,老家丁就损失惨重,特别是甲胄鲜明的军官,往往被武道高手盯上,少有能活过两波攻城的。
宜城内外哪里见过这等凌厉攻势,风向急转变换,被方家压迫已久的其它家族,在玄衣卫的串联下,果断开城投降。
七月十四日,战报传到周柏手中。
得知侧翼两县在手,瑞南以北尽在掌控,他没有拖拉,当即宣布瑞南攻略进入下一阶段,攻占瑞南节度府所在。
其实周柏选择进攻瑞南时间点非常巧妙,七月是麦子成熟之时,七月下旬至八月上旬便是定州夏收的关键阶段。
麦子尚未收割,各地官方仓储却接近清空,特别是前两年的自然灾害,家家户户积蓄耗尽,瑞南郡的普通百姓基本上就是望着夏收。
这时兵围瑞南城,甚至不用安北军如何大动干戈,只需静静围困,不使粒米入城。
对此,严洛要么出城野战,击退安北军,要么就只能对内镇压饥民暴动,丧失民心。
结合玄衣卫的情报,一众参谋都算好了瑞南城的存粮,在减少非战人员供给的情况下,只够全城二十万人吃一個月。
中军这边特意又给娄晋鹏下发军令,让他务必遮蔽瑞南郡城附近三十里田地,不得使瑞南城提前抢收小麦。
另外,在出发之前,周柏在水阳城隍庙和神主分身见了一面。
七月十五,恰好还是中元鬼节,早先百鬼夜行,祸乱人间的场面,周柏还历历在目。
他查过凡间史料,也动用天爵权限在天碟查过一些资料,原来天元界和周柏所在的蓝星一样,都有类似传说。
相传在鬼节这天,冥土鬼门大开,阴间鬼魂会通过鬼门短暂回到人间。
有子孙、后人祭祀的鬼魂,自是回家收取香火供养,而无主孤魂就只能到处游荡,徘徊于任何人迹可至的地方乞讨一些边角香火。
所以普通百姓不论是心善,还是为了防止它们为祸人间,多会在给自家先祖焚烧香火时,又额外烧一堆给孤魂野鬼取用。
不过这个传说在蓝星时只是传说,并未有过证明,可在天元界这个传说却是有天庭证明。
远古乃至上古时期,天庭发展达到巅峰,慑服周边诸多世界,使其成为下界,俨然为诸天中的巨无霸势力。
那时的天元仙庭,哪里是青墟界能碰瓷的,所谓的远征舰队,都不敢踏足天元文明的辐射范围。
只是物极必反,这个规律放在天庭身上,再合适不过。
制定天条,管理三十三天,管理凡间,管理附属下界……
什么都没得管了,天官仙神们就把目光投向冥土。
在大佬们眼中,冥土刚好可以作为天庭影响力的延伸,因为冥土存在于每一个可以诞生超凡的世界。
圣人天帝齐齐下场,体察冥土规则,为地府设立打下基础。
在这些大佬的亲自感悟下,一条条冥土规则被抽丝剥茧,而据此敕封掌控冥土规则的阴间神灵,也就顺理成章。
地府体制出现,天庭大封阴官神灵,这些阴官神灵都掌握克制鬼物的力量,加上天庭这个庞然大物作为后盾,没过多久让地府成了气候。
十万阴兵鬼差横行诸天冥土,十殿阎罗、四大判官的威名,在周围附属世界甚至比肩天帝。
到上古时期,地府已经在天元凡间,及数十个世界建立了完整的阴阳秩序体系。
中元鬼节,允许鬼魂通过鬼门关,有序返回人间,便是在这时开始的传统。
天庭和地府方面的说辞,是安抚许久不能投胎的鬼魂,让他们见见亲人,同时给个获取香火的机会。
但实际上是什么,实际是地府要展露强大的实力,进一步开拓在外域冥土的“地盘”。
放出再多鬼魂去人间又如何,你看可有鬼物敢违背地府律令,祸乱人间,这就是地府的自信。
中元鬼节确立后,地府影响力臻至巅峰,就连冥冥中无法揣度的轮回,也能把持部分力量,投胎转世变成“人为”操控。
诸天万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甚至很多世界主动支持地府入主本界冥土。
不过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地府的威势也就到此为止。
当地府对冥土的掌控和探索达到一个限度时,仿佛触碰到什么禁忌,突逢大难。
一夜之间,地府掌控的轮回通道崩塌,阎罗、判官等地府阴神集体消失。
剩下中下层地府阴官,同样遭到波及,他们失去冥土规则力量的加持,并不比一些鬼王鬼雄强大。
阴兵鬼差亦然,他们不再是领着阴职的长生特权者,和其他鬼物一样,不入轮回,也会魂体衰亡。
十万阴兵鬼差看似数量不少,但在失去克制鬼物的特殊力量后,放在浩瀚无垠的冥土中,也只是一支稍显强大的鬼军罢了,无法形成有效威慑。
没有强大力量支撑的地府体系无法维持,可以说一夕之间化为乌有,无人知晓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
只是天庭被地府崩溃牵连,从那以后声势一落千丈。
周柏翻阅记忆,只见过金庭藏经阁的某些隐秘记载中,有些零星碎片。
地府曾为了方便平衡阴阳,沟通冥土,开辟了不少通道,鬼门关就是重要手段。
在地府崩溃后,鬼门关无法闭合,无数通道随之失控,形成大小不一的裂缝。
来自诸天冥土的鬼魂,如同如同猫闻到了鱼腥味,疯狂涌入归属天元界的冥土,随后循着鬼门关、各处裂缝前往人间。
阳的对立面就是阴,活人代表生机,那魂灵就只能代表死亡。
全凭本能,没有限制的鬼物,闯入人间会做出什么祸事,天庭高层非常明白。
第一时间,天庭就动员在编天官、三十三天仙神,可以说是漫天星辰落凡间。
其中,就连存在感极低的西天神佛,也随之下界堵漏,堵上地府崩灭这个捅破天的漏。
最终天庭也无愧当时的威名,在付出堪比建立天庭时的重大代价后,地府开辟的鬼门关被堵住,无数裂缝也被临时弥补。
天元大陆这个根基,终于还是保住了,并没有沦为诸天冥土的一部分。
不过,地府崩灭已经严重削弱了天庭实力,要知道那十殿阎罗可都是最少半圣级别的存在。
而后在为地府崩灭善后的行动中,天庭损耗更是惨重,势力范围因此不断萎缩。
附属世界纷纷独立,天庭还无法责问,最虚弱时影响力甚至不出天元本土。
那段时间,又被称为黑暗年代,而天帝之位都在黑暗年代有过更迭,那可是大罗道祖之下的至尊强者。
甚至说,道祖现身的次数越来越少,也未尝不是地府崩溃的后遗症。
直到现在所称的近古时代,天庭才恢复部分元气,勉强重回诸天世界顶端,算是最强的一部分。
要不是道祖消失万年,青墟界又趁此入侵,可能天庭也要开始对外扩张,收回曾经的小弟。
地府没了,不过部分地府的阴神体系,被凡间人道的力量强行保留下来,如城隍,一般是坐镇当地冥土。
也正是各地城隍的存在,上古留下的“临时”裂缝,也一直保存完整,并没有出现太大问题。
为何说,周柏要赶在中元节前,和神主分身碰头,实在是他对这中元节不放心。
要知道,除开北安郡外的绝大部分地区,都还处于两界战争的交战状态,指不定青墟就再利用一次冥土,上演百鬼夜行。
北安的神道体系刚刚整合,瑞南的神道体系也被神主入侵,神庭体制究竟如何,周柏要做到心中有数。
若是一个疏忽,被天魔弄出什么乱子来,对于安北都督府在新地盘瑞南郡的统治,将是很大的麻烦。
水阳城隍庙。
在安北军入城后,虽然依旧是打理不减,香火不缺,但周柏一进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房梁的裂痕,清扫一遍又很快生出的蜘蛛网,神像金身脱落的鎏金漆皮,加上昏沉月光和低迷的气息,无一不说明此间主人状态不佳。
周柏轻轻挥手,庙门殿门全都无风自动,牢牢闭上,外面的亲卫也很懂事,纷纷告退守在庙外。
夜风轻拂,烛火摇曳,一道脸上裹着赤红光芒的神灵,出现在周柏旁侧。
不用说,来者就是神主,祂散去脸上光芒,露出熟悉的模样。
当然,说是一样,其实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被一锅端,神主分身的脸更像周柏穿越前的灵魂容貌。
除开超然威严的气质,真就是普通凡人,平平无奇。
神主只是稍稍观望几眼,马上就搭在了周柏的肩头,笑意盈盈道:“啧啧,本尊好久不见,这是气运见涨啊。”
“你不是知道?气运天碑截留的气运,还有进兵瑞南后,越发膨胀的大势。”周柏也没有半分不适,而是如同老友般聊天。
这就是分身,二者一体,什么秘密都不用隐藏。
神主稍加思索,询问道:“拿下瑞南,称候肯定不够,但一个伯国格局该有吧?我看过天涯阁的情报,皇室那动向,只要支持中枢的豪强,说不定真就连一个郡也封。”
周柏微微颔首,解释道:“郡国只能是男爵、子爵,无非就是小郡、大郡的区别,凡是潜龙命格,有志于争龙者,必然不会以此为起点。”
“初始国格,会影响部分气运格局,伯爵,自古以来便是人道贵爵,最少从伯国开始才不会拖累潜力。”
“定州比不上中域江南的繁盛大州,称王稍显逾越,但其鼎器之重,称候称公不成问题。至于称伯,两郡单薄了些,三郡吧。”
显然,周柏明面上对建国丝毫未提,心中却早已盘算成熟。
“好,你有成算就行,那我就说说神庭吧。”
神主嗅了嗅香火味,又拿着神龛上的供果边吃边道:“目前其实还只是雏形,就算你给予一定的气运支配权限,还是难以把所有神灵敕封到位。”
“北安现在的郡城隍是由晁曲代理,尚未正位,可能需要你打下瑞南后大祭一番。另外有三位县城隍正位,都是位于有地府裂缝的县域,所以中元节你大可放心。”
“入品土地神十一位,全都分布于重要产粮区,英灵神兵六百三十二名,神官神将二十三……”
“至于瑞南,这水阳城隍我留了祂一命,一是为镇压此地地府裂缝;第二嘛,祂收田明香火办事,也算合乎人情,毕竟香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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