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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金鸡宝钟

    客厅大堂之内。

    欧阳谷悲怒万分,慢慢跪在自己儿子的尸体旁边,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谁?”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吐字异常的艰难,好似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到底是谁杀了我儿?”

    旁边捕快已经问过欧阳家的人,报给石壕县令。

    石壕县令摸着胡须,走到欧阳谷身边,低声说道:“恐怕是铜剑狂狮,你们跟他们翻脸了?”

    欧阳谷豁然抬头,双眼瞪得宛若铜铃,盯着县令。

    “不可能!”

    他喃喃说道,“一顿饱和顿顿饱都分不清吗,那些人,不可能那么蠢,没理由这么做。”

    土匪今晚抢了欧阳家,固然比抢商良坊所获更多。

    但商良坊那边的人性子与欧阳家不同,桎于国法,不可能跟土匪合作,经此一遭,石壕县令和欧阳家,也将与土匪翻脸,以后铜剑狂狮这伙土匪,在石壕县还能捞到多少油水?

    难道又要跑到别的县去,从头开始吗?

    而若谭英他们跟欧阳家继续之前的合作,以后就能形成稳定的关系,多次累加起来,远比今晚所得更为丰厚,还将得到官府方面为他们提供隐性的庇护、便利。

    山阳郡这么多年,土匪和官府之间心照不宣,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谭英他们这些山阳郡的土匪,应该是最懂这个道理的。

    欧阳谷心乱如麻,但看着儿子残缺的尸体,悲痛和恨意已经淹没所有的杂念。

    “不管是谁,不管是谁,我都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全家,杀了他们三族,为我儿子报仇……”

    欧阳谷泪湿衣襟,跪坐在地,抱起尸身,仰天大吼,“我儿啊!!”

    欧阳陶也在旁边垂泪不已。

    石壕县令正要说些什么,忽觉门外风声大作,抬头看去,院子里却又不像刮了大风的模样,不禁目露疑惑,仔细辨认风声所在。

    他的目光,逐渐转向客厅大堂旁边的墙壁。

    周围的捕快们注意到县令的视线,也都将目光投向那边。

    县令抬起手:“那……”

    轰!!!!

    剧烈而突兀的一道轰鸣声,毁灭了他的话音。

    那一整面墙壁,陡然被炸成齑粉,烟尘暴散,巨大的气团滚动狂鸣,杀入客厅大堂。

    整个客厅大堂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刻颤抖起来,地面微震,柱子摇晃,屋顶崩裂,漏下月光。

    欧阳谷离那面墙壁是最近的,猝不及防下,发出一声暴吼,挥掌轰向那个气团。

    他的功力达到气海三十转以上,虽然年老,但这么多年以各种药物滋补,内功没有半点退步,反而还更见老辣圆融,气海六诀已经参悟到震字诀。

    可他如今是跪坐在地,单掌还没来得及运足十成功力,就已经撞到了那个气团之上。

    仅在那一刹那,他的脸色就出现剧烈的扭曲,拉伸,膨胀起来。

    只听“轰!”的一声,他整個人,包括他怀里的那具尸体,还有站在他身边的欧阳陶,都炸成了大蓬血色的雾气粉尘。

    那石壕县令面露惊恐之色,手往自己胸口一拍,身上蓦然间燃起一层金黄色的光焰,如真如幻,焰色飞腾,化作一头猛禽,在他头顶三尺,振翅抖羽,引吭高鸣。

    周围所有被气流卷动而来的杂物,全部都被石壕县令身上这层焰光镇住,拒于三尺之外,不能侵入分毫。

    鸡鸣之声,响遏行云,似乎引来大片光明,足足照亮了半个庄园。

    比瞬息更短暂的时间里,那猛禽又将翅膀一拍,全身融化,形成一口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大钟,把石壕县令罩在其中。

    钟口笼罩处的地面,被覆盖了一层金黄光泽,显然也得到加固,形成上下八方,滴水不漏的防御。

    轰隆!!!

    那个巨大的气团,碾过了血色粉尘后,毫无停留,继续向前滚动冲撞,一鼓作气的撞在石壕县令的金钟之上。

    气浪伴随着巨响,扩散开来,客厅大堂里面一应的杂物都被掀飞。

    石壕县的那些捕快们,也全部都被气浪掀飞,撞在墙壁上,或飞跌到门外。

    只见金钟飞起,撞开客厅大堂另一面的墙壁,撞到那一面的茶室之内,钟壁嗡嗡作响。

    而苏寒山的身影也倒飞出去,回到禅房里,重重的连踏五步,每一步都留下深达三寸的脚印,陷入石质的地砖之下,这才稳住身子。

    那座气派的客厅大堂,刚才被剧烈震荡,又被撞坏了两面墙壁,顿时无法支撑。

    大柱歪斜,房梁倾倒,屋顶垮塌下来,沉闷的重物砸地之声不绝于耳。

    雕梁画栋,青瓦红木,眨眼间就成了一片灰扑扑的废墟,升腾起层层的尘埃。

    “哈哈哈,狗官有些本事,留你一命吧!”

    石壕县令透过尘埃,隐约看到禅房之中,那个黑衣人影大笑几声,手上有金光灿烂的大剑,舞动了一下,撞破禅房,纵身远去,很快消失不见。

    “也是铜剑,但不是谭英,莫非是谭英的同门?谭英竟然有个天梯境界的靠山?!!”

    石壕县令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敢挪动,只看着那个黑衣汉子扬长而去。

    他现在其实可以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充斥着沛然莫御的强悍力量,也足可以被称之为天梯级的战力,但他根本不敢去追。

    因为这不是来自他自身的力量,而是来自官印的秘术之力。

    中土大地,武道昌盛,历史悠久,据说在很久以前,那些武学上修炼到极高境界的盖世高手,已然超越凡类,几非俗世之身,即使不动用内功,也有种种神异之处。

    他们开始探究,能不能让人在武学境界更低的时候,就接触到这些神异之处,从而拥有更高的潜力。

    于是,秘术就这样诞生了。

    但很多秘术,虽然能让武者提前接触更高境界的手段,却不能扩展人的潜力,反而会摧折人的底蕴,伤到自己的根基。

    所以武道为正道,而这所有的秘术,都被统称为旁门。

    然而历代以来,研究秘术的人还是层出不穷,譬如,以大楚王朝的底蕴,就成功实行了以秘术练宝的方法。

    持有这种秘宝,使用秘术者付出的代价就会大大降低,不至于动辄残身折寿。

    如县令一级的官员,所拥有的秘宝就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官印,二是任期诏令,只有在自己的任期内,才能催发官印的力量。

    官印加持下,能让人拥有天梯境界的根基底蕴,举手投足间,碾压寻常气海境界的人物。

    但若遇上同为天梯级的高手,胜负如何,就要看县令自身的武学修养了。

    石壕县令本身武功还不如欧阳谷,八年来,从没有借助官印之力,跟真正天梯高手较量过,心里实在是没底。

    等到后来,有捕快发现禅房内那几个极深的脚印,使石壕县令心中起了怀疑时,那个黑衣汉子,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苏寒山那个时候,已经追上了李二虎他们,回到山中,这才松了口气,跌落在地。

    李二虎他们围过来关切,就见苏寒山两只手止不住的颤抖,掌心皮肤火红皲裂,有血水渗出。

    “老大?!”

    “没事,说了今晚要送那老东西下去父子团圆,我没有食言。”

    苏寒山说是没事,却疼得有点龇牙咧嘴,又露出了有些向往的笑容,抬头望月。

    这片林子的树叶,都已枯萎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拦不住那亘古常在的清冷月光。

    月色如银,洒遍大地,垂尽山川,人在这样的情境之中,才会恍然。

    天地江山,原来真有这样的空旷广阔,人在其中,实在实在是太渺小了。

    以前他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晚上也常常以月为伴,那时他偶尔会想,如果自己双腿可以康复,可以站起来的话,就好像能离天上的月亮,近了一大截。

    只是如今他已经站了起来,天还是那样高,月还是那样远。

    “随便一个垃圾县令,想杀都杀不了,只能算计撤退,我,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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