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的时候,那个本来就被气压摧残,不成样子的房间,直接在强光之中灰飞烟灭。
苏铁衣独居的整个小院,都在这光芒中被摧毁,然后才到气浪发威,地面被刮起一层层雪水、土壤,仿佛巨浪拍出。
邻近的几个房屋,全部墙倒屋塌,大片大片的屋瓦崩溃。
那些屋子里面,竟然都没有人在,只是点着灯,在窗边放了些被子,乍一看好似是有人裹着棉被,坐在那里,身影投在窗上。
地面明显的震动感,传遍了整个武馆,强风把所有房间的门窗都吹开,气流还越过院墙,向外吹去,吹得树木枝条乱抖,积雪凌乱飞散。
轰隆隆隆的巨响声,居然连绵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
也就是山间最近的积雪还不算太厚,否则的话,肯定会引起雪崩。
实际上,爆炸的威力能有这么大,还不仅仅是苏铁衣利用隐字诀,混合紫雷火药形成的效果。
那四大高手,自己也在里面出了一份力。
他们出手的时候,因为都是在近距离才释放功力,全力以赴,又想要形成围杀之势,所以才把大量空气给压缩起来。
可是以他们的功力,仍不能让空气长久维持在被压缩后的状态,那些高压气体,本就该很快向外爆发的。
巧合之下,对天梯强者不至于有什么威胁的膨胀气爆,变成了苏铁衣的好帮手。
尹康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已经闪身后撤,近乎是踩着那一层层气浪在往外倒飞,眨眼间就脱离了武馆的范围,落在一片林子里面。
凭他的功力护体,浑身上下都没有明显伤势,连衣物都基本保持完好,可却流了两道鼻血,感觉到头脑有略微的昏沉。
他吐出一口浊气,正欲运功缓解,忽然眼角余光一动,向侧面出掌。
掌风过处,大雪卷起而不再落地,越来越多积雪汇聚飞旋,形成一個大漩涡,把尹康的身影遮蔽在其中。
大雪旋风,还在不断的晃动变形,好像有什么凶猛的巨兽在里面急剧挣扎,发出嘶咬碰撞的巨响。
少顷,尹康低喝一声,猝然退开,破雪而出。
旋风大雪被撕裂,露出了另一道身影的样貌。
“好本事!”
肩背宽阔的蓝袍大汉立在原地,徐徐吐气,靠近他的雪花,全被蒸发如烟。
“我看准你在爆炸中向这边飞来,立刻赶来突袭,想不到你受爆炸波及的轻伤未及调养,还能连接我百招,不露半点败相。”
尹康擦掉鼻下鲜血,抬眼看去,发现此人与黄家人描述的目标形貌不符,倒是像他自己收集的消息中,另一人的模样。
“雷动天?!”
“正是!”
雷动天笑了笑,大喝一声,脚下陡然有两股土壤积雪翻涌,似有闷雷在地下滚动,分别从左右两侧,绕弯攻向尹康。
而他自己的身影,笔直拔地而起,已经凌空十丈,内力勃发,浑身散射出炽烈的蓝白色焰芒。
机流电天上之火,动发阳地中之雷!
《雷火奔流功》修炼到天梯境界之后,举手投足,尽如天火地雷,十面埋伏,不得超生。
“提前收到消息,布下了陷阱吗?”
尹康低声道,“但你们沧水县人手不够啊,凭你一个,又能缠我几招呢?你们甚至没办法做到每人都配上一个对手吧。”
地面双雷到他身前三尺忽然平复,竟在不动声色间,就被他化解。
雷动天的身影,却破空直袭,不受阻碍。
“你太小瞧沧水了!”
松鹤武馆外的另一个方向上,几条黑布被强风吹起,挂在了枝头。
刘四太爷停在林中,双手衣袖破破烂烂,脸上的黑布倒是还完好,咳嗽了两声。
“老人家,我听你声音苍老,年纪不小了,不在家安享晚年,何必出来跟土匪勾结,做这种不法之事呢?”
温吞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参天古树的老枝向下弯曲,露出枝头踩着的一双官靴,红色绸裤,黑色腰带,玄色银丝外袍,鬓发灰白的清隽男子。
刘四太爷背对着树枝:“堂堂县令,孤身赴险,似乎也很不智。气海境界,倚仗秘术,最多自保,拦得住老夫吗?”
“何不一试?”
高文忠身上金鸡宝钟的异象,只闪烁了一下,就化为净透柔软的赤金光泽,覆盖全身。
刘四太爷感受到背后气息变化之迅捷,跟他见过的其他县令大不相同,心头略微一震,急忙旋身横移。
空中一道金蛇般的剑气射落,贯穿地面而下,不知深达几许。
高县令的身影落在那处,脚尖在积雪上轻轻一点,手中软剑已转向,剑身挺直,仿佛旭日初升,一线金光,刺向刘四太爷。
当时在近处面对爆炸威力的四位天梯高手,有三个人,都只是留下了一点点轻伤。
唯独黄家的四老爷黄明智,被爆炸波动震伤到了内脏,脸上的黑布也被刮飞,跟他兄长一起退出武馆之后,就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他们此刻刚好站在下山的那条山道上,有青石铺的石阶,是当年松鹤武馆鼎盛之时所造。
石上积雪已被刚才二人坠落的劲风扫开,鲜红血水落在青石之上,显得黝黑一片。
“怎么会这样,这件事连我们黄家都只有两个人知道,沧水县不可能有人收到消息,苏铁衣怎么会早有准备?”
黄明智受伤倒还罢了,又是突破还没多久,逢上心神大乱,内力登时便有走岔了的趋势。
黄明礼忙在他背上拍了一掌:“静心!”
黄明智连忙收敛心神,这时却听石阶上方,一声风啸,奔涌而下。
他抬眼看去,只见大雪从层层石阶上飘扬而起,魁梧的身影飞纵下来,大手一抬,袖子里就飞出一根短棍,短棍又在空中节节延伸。
每一节棍子探出来的时候,都发出一声如编钟被敲响的声音,清脆的金铁碰撞声,连成一片。
当当当当当当!!
那根短棍,霎时间已化作一根长枪,隔着一丈有余,刺到黄明智面前。
黄明智双手套着翠君神,分毫不惧,两掌一合,直接夹住枪头。
“你也敢接我的枪!”
苏铁衣朗声一笑,手臂一抬,“真以为一突破到天梯境界,你就配做我的对手了?”
这根长枪,刚才分明是空心可伸缩的,现在被黄明智夹住枪头,却没有半点被他力道压回去的趋势,好像变成了一根实心的大铁棒子。
乃至于像一根攻城巨锤,突兀向上挑去。
唰!!!
黄明智根本立身不住,直接被这一枪挑飞到半空,双掌也即将从枪头上滑脱。
一个人身不由己,飞上半空之后,如果那枪头再得了自由,只要随意一晃,怕是就能让他身上多出十七八个血窟窿来。
但就在这时,另一杆长枪飞起。
这杆枪,枪头如同短剑,枪身却是一条银白色的链子,本该是软兵器,现在竟然也被抖得笔直,仿若一根坚韧的钢枪,跟苏铁衣的长枪交错碰撞。
那银白色锁链的另一端,正是持在黄明礼手中。
苏铁衣的这杆长枪,虽然是寒铁打造,却常被他用来当钓鱼的杆子,手握的地方最粗,越往枪尖的地方越细,枪头数寸,细如钢钉。
平时他单手抓着,枪身都会因为自重而出现一个弧度,现在他要用来杀人,一舞起来,整杆枪更像活了似的,比龙更纤细,比蛇更矫捷。
鱼龙枪法在他手上,配这杆枪,就好比是一条乌沉沉的长闪电,被他抓在手里狂舞。
黄明礼手里的锁链枪,明明形态更柔软,却好像还不如苏铁衣的枪法柔韧灵活,倒是胜在刚猛,大巧若拙。
拿着寒铁硬枪的人,醉舞龙蛇,六出飞花相伴。
拿着锁链软枪的人,张弛有度,力道刚若山崩。
黄明智从半空落下之后,只觉身边枪影纷纷,细细的枪头,几乎沾到他的衣襟上,逼得他奋力抵抗,无法脱身。
“我说真要动手,我能单挑两个,还能宰掉其中一个,你们总是将信将疑,今天就让你们验证验证。”
苏铁衣豪性大发,长枪舞动,把黄家兄弟,全都逼入林中。
枪尖细微扫过之际,一棵棵大树如同薄纸被裁开,断得干净利落,树冠坠地,惊起的雪花,却全都化为水珠,被枪风隔空带走。
方圆三十丈之内,最初只见两种枪影,混着翠绿爪影,纵横来去,逐渐的,却多出了一条条飞空水痕,时而汇聚如球,轰然砸落,时而迸溅如枪,每一滴水珠都如枪尖,可以洞穿金石。
寒铁长枪配合着那些水珠飞舞,乱中有序,满空游射,流转不息。
黄明智已经被逼得无暇分心,不能开口。
黄明礼也按耐不住,低喝道:“你拦得住我们,也绝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拦那些土匪。”
“要打是吧,就看这一场拖到最后,是谁后悔!”
锁链长枪枪头旋转,钻空暴鸣,如同巴蛇甩尾,反扑对手。
寒铁枪头一晃,精准的扫击在锁链枪薄弱的一段,随后才与旋转的枪头碰撞。
火星四溅之际,黄明礼心头莫名一沉。
他说这些话,一半是真心如此认为,另一半,也是想要扰乱苏铁衣的心智,没想到苏铁衣半点也不为所动,手段依旧如此精准,甚至嘴角还多出了一抹笑容。
笑?
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