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一箭引得三军乱,当年明月照天山。
莫道术毒非君子,兵法何厌诡道繁。
话表那贼道无虚发威,幸得路新宇与沈涛请来董浩。当时无虚骂道:“何处雏儿,敢惹道爷!”董浩一面按下云头,教沈涛、路新宇下了,一面喝道:“贼道,是你二仙山的祖宗来了!”马陵众人看去时,那董浩甚么模样?有诗为证:
翠笔簪冠称如意,春云绣衣灿九霞。
短须系绦缠蛟龙,朱雀纹履映桃花。
七星枪动飞鎏虹,五雷诀起叹变化。
何须仗剑展奇术,佳绝董浩施妙法。
无虚大笑道:“早闻当初二仙山有个公孙胜,助那梁山逆贼,吃东京的杀了,你尚敢来助马陵逆贼!”这董浩平素最敬的,除却师父罗真人,就是师兄入云龙公孙胜,听了此语,恰似撮盐入火,烟腾腾烧起来,手发掌心雷,就是一打。
那无虚见是正法,心中恐惧,转口道:“贫道乃笋冠仙人弟子,仙长为何发难?”董浩毕竟年轻,眼看云下黑气弥漫,道:“汝那阴尸五行阵乃是伤天害理之法,笋冠仙亦是有修行之人,怎能教你如此手段?”无虚见话上头了,乘机道:“贤弟不知,贫道师父亦是知晓天命的,岂不闻天道无善恶,惟一同乎?”董浩呸了一口,只道快快受死。下面两边众将,也各自停下,看两边答话。
无虚默然无语,忽然伸手一指,只见一道黑气,直直射向董浩。董浩冷哼一声,轻松接下了。却听下面沈涛高呼声:“连珠地来了!”董浩一紧,却见偏了,遥遥射向远处。董浩心疑。无虚呵呵笑道:“你可知何意?”董浩那里懂?无虚见他中计,大笑道:“终究是个雏儿,空有本事。实不瞒你,你那马陵泊捉了我的人,乃中吾之计也。”董浩尚不明白,下面陈明远猛省道:“孙家小杂种尚在营内!”孙鑫闻言亦是惊异道:“既是如此,道长何不早说?”无虚轻蔑一眼,不言。
只说无虚与董浩斗法,无虚本事虽赢不得董浩,只是董浩到底初出茅庐,少不经事,无虚只求扰乱,窥其破绽。看他忽地喷出数道黑气,纷纷化作鬼怪,足足有一十三具——原来无虚师从笋冠仙时,笋冠道人言其命注十三,故而离开笋冠道人后,以妖法害了一十三条极善之人的性命,收了魂魄以备不时之须。无虚道:“孺子可敌得我这一十三员大将否?”董浩也不答话,又放五雷法应对。无虚又道:“此俱是吾之神将,个个不亚你师罗真人!方才那黑气催动贫道仙法,我侄儿此时定大乱你军营寨,你慢一刻,就多死一个贼人!”董浩听了愈发焦躁。
下面孙鑫亦听得愈发起疑,暗道:“道长既说不知二弟三个私自出兵,这又怎说是自己的计策?”澹台立倒是不放在心,只顾杀人。房圳已得力鹏背回。无虚口里仍旧念叨,董浩终忍不住,祭出鎏虹七星枪,就要决胜——看官,这法器若祭出就胜,又何苦待到此刻?只是董浩少年心性,若是镇静,以正破邪,安得无虚猖狂?只见七星枪飞出,众鬼粉碎。无虚轻松一躲,登时闪过。再是一鬼乘董浩间隙,咬在肩上。董浩慌乱,吃无虚一发黑气打落在地。无虚见胜了,眼下无人可挡,大笑道:“可知吾神将的利害?”下面孙鑫斗胆发问道:“敢问道长,究竟二弟是否求你?”无虚斜眼一瞅:“贫道只借你孙家的刀,杀马陵的人,损伤几把又值得甚么!”孙鑫一惊,亦吃无虚一发黑气打翻在地。无虚道:“侄儿若知进退,贫道亦念旧情,佛眼相看。待到破了马陵,贫道定为朝廷加封,不输那陈希真,彼时你也鸡犬升天;若是不识抬举,也教你与孙淼一路!”孙鑫听了只顾捶地。
无虚言罢,忽看路新宇扶起董浩,又发一道黑气,打翻两个。无虚龇牙瞠目,嘴里流出许多黑血来,叫道:“贼儿莫逃,先杀了你二人,教魂魄永世与我做奴!”那剩下阴鬼,身躯骤巨,托起无虚,伸爪来刺。董浩那里能挡?正危急间,忽看天上一道炸雷经过,打在无虚身上,顿时七窍喷血。无虚嘶嚷道:“又是何方救兵!”只见天上金鳞涌动,又现一道人,头戴星冠,身披霞服,手持松文古定剑,立在云中龙首,口里道:“妖道,天谴已至,报应就在目前!”无虚仓惶失措,支吾道:“却是作怪!汝这妖星阴魂……”那道人一指,阴鬼早被打散。无虚慌忙浮起,心中愈怕,使出浑身手段,只要拼死一搏。道人冷笑,挥剑一劈,却看无虚一条胳膊坠地。道人朝董浩道:“师弟速决!”董浩心中激奋,挺身使出全力,再祭七星枪,霹雳一发,正中无虚。董浩撤回七星枪,拿在手中,念动真言,向着无虚一指,喝声:“疾!”只看一道金光射去,无虚惨叫,转瞬间便化为灰烬。
事毕,董浩与路新宇两个,眼中含泪,彼此搀扶站起。那道人微笑道:“二位贤弟,此番下界山神报晓天庭,天帝命吾除贼,待到功成之日,再得相会!”转瞬架龙而去。陈明远等人见了,遥空拜谢不已。有诗为证:
但因情义浓血脉,引得神龙出云来。
音遗身去留期会,漫看红霓照玉台。
却说澹台立、孙鑫两个,见无虚已死,各自逃生。幸得马陵军被厮杀的狠,一时未追上。二人逃回庄内,却看庄内火起,各自惊恐。你道为何?原来方海锦一行抄入孙家庄侧旁——原先是吴玮璠同方海锦查的路,那孙家庄本欲建龙池,又是地势低洼,多有水道,方海锦等人故选了数十会水的喽啰,潜入庄内,如今孙家众人皆出,方海锦、张航几个又水性精熟,孙家那曾防备?方海锦等人杀入庄内,只觉庄内腥臭难闻,有刚死的血气,也有死久了的腐臭气。遥遥见到一房内冒着黑气,顺着挨近,只觉更臭。也有喽啰忍不住吐了的。方海锦心中也惧,斗胆推开,只见黑蝇如帐,团团冲出,墙上地上又多是白米般的虫儿。睁开眼看,上面又供着一个邪尊,煞是凶恶。缪宇飞忙道:“取火来烧了!”当下喽啰点火。
那边孙家也有庄兵闻声而来,方海锦焦急,刚升了火,忽见得远远一个人形站着,隐隐约约,甚不清楚,稍微近看,又好像记得。张航开口道:“和盛兄弟?”那人已然不见。方海锦还在发愣,张航推他道:“定是教我们去那救吴兄弟。”方海锦只得跟上。行了数百步,果然进了黑牢里救出吴玮璠。方海锦又在牢里看到几具朽臭尸骨,知是同村乡民,都是违了孙家的令,吃他们害了。众人都骂道:“不杀尽孙家,誓不罢休!”
张航扶着吴玮璠,方海锦亲自包出朽烂尸首,待出了黑牢,命人烧了此间。吴玮璠强撑要借军器来,张航、缪宇飞不得已,只好给了一把,和他牢牢同行。那边方海锦又教传令,凡是孙家老小,一个不留。众人杀至大厅内,已然没人。方海锦眼尖,仍见老贼孙无德站在龙池旁,手持长竿。吴玮璠亦是发怒,道:“此老狗教我杀了,方才解恨!”方海锦答应了,换过张航,扶着吴玮璠持刀走近。却见孙无德毫不在意,只哭哭啼啼,长竿在龙池里搅,口里念叨着:“淼儿何在,为父想的你苦……”方海锦懂水里的事,知是捞尸。吴玮璠虽是不解,却也猜得七八分,不禁手也软了。
正犹豫着,池内蓦地暴起,只见孙淼尸首,泡的发胀,上身是人,下身是鲤,长却数尺有余,开口道:“化龙也!”一把抓起孙老者,拖入池内,此番不由他不死。众人无不心惧。方海锦知孙淼已为妖物,忙命人于孙家库房内搬来石灰、草席,连连投了数十袋丢入池内,再展开草席遮盖。不多时,池水沸热,不知多少水族挣扎。方海锦、张航、缪宇飞手持鱼叉乱搠,直到没了动静,众人犹自心悸。有诗道:
躯壳异类本非罪,更仗术奇作妖氛。
自古不正皆湮灭,堪笑旁门枉平生。
以此孙鑫两个回庄,恰被众人看到。吴玮璠暗伏于侧,正是仇人相见,分外明白。只看孙鑫进得门来时,吴玮璠乘机拼力杀出,猛地刺死孙鑫,割下脑袋,随之力尽倒地。澹台立慌忙挥斧来杀,方海锦、张航、缪宇飞三个一齐都上,架住澹台立。殊不知三人岂是澹台立的对手,眼见得被逼得紧了,性命只在刹那,只听庄外喊声震天,顷刻路新宇、朱成、力鹏杀至。澹台立自知难敌,急急虚砍一斧,破窗而出,早有闫言领喽啰候着,一众挠钩套索搭着,就地活捉。
再说马陵军营内,姚雨汐等人回营歇息。姚雨汐道:“此番且是抵住孙家,望方海锦几个成事。”众人也在安抚。忽见营内黑气涌来,众人慌乱,营后又是一声大响,一人暴雷也似的大喝起来,正是孙森。原来无虚法术施下,孙森精力暴涨,挣开铁索,冲撞而出,恰似犀兕出柙,逢人就打。留守众将本难敌法术,如今又以血供神,如何能挡?竹竿上那孙焱首级也嘎嘎笑将起来,杆下一无头尸首乱爬。朝天竹陆影、九尾狐吴赛凤两个勉强带人拿着钩杆,牵住那尸首。顶上孙焱大笑道:“贼人早早受死,道长有言,保我弟兄不死不灭!”帐内吕坤键提弓而出,见孙焱言语猖狂,弯弓搭箭,一箭射在嘴中,滚落在地,吴赛凤忙命人砸碎此头。孙焱口中仍叫骂。陆影见此,取来烧炭火盆,一把倒扣在孙焱首级上,顿时筋骨焦臭,尚在挣扎。陆影臂弱,石粮诚恐有失,向前一脚踏上,把一个非人非怪之物,生生炙了。
那边孙森一身黑气,虺蛇般扭在身上,提着两具喽啰尸身,四处乱砸,又杀过来,人均披靡。吕坤键上前阻挡,吃他随手一砸,尸首横撞在身上,扑地倒了。李杰、徐宝二人忿怒,各呈本事,那里敌得,亦被打倒。孙森笑道:“莫慌,今日都是尔等死期。”说罢,一脚踢翻一个喽啰,再发劲踏死。忽望地上孙焱尸身,也不发怒,笑道:“蠢物!”又看那陆影、吴赛凤两个,一个青衣淡妆,恰似碧玉瓦松般惹人注目;一个朱裙乌发,好像那娇滴滴虞美人儿。一时心似雪狮子扑倒火团里,全都化了,吐舌流涎道:“好娘子,夫君来看觑你。”陆影大怒,拔腰刀来刺,怎当孙森,吃他一手抓住腕儿。孙森还道:“娘子,若要强的,俺可要捏碎腕儿了。”吴赛凤来救,孙森皮骨似铁,侵伤不得,亦被捉住。
姚雨汐等人强撑着扶起吕坤键,是时那有喽啰敢上前去。姚雨汐亲自架弩,射在孙森背上,却看黑气涌动,弹开箭矢,孙森大笑不止。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吴赛凤取钗儿狠插在孙森左眼上,孙森凶兽般叫起,丢开二人,左手护眼,右手一拳打在吴赛凤小腹上,赛凤吐血,昏死在地。孙森骂道:“贱人,老爷生剥了你!”正要逞凶时,乍地力尽。孙森还在奇怪间,不防王凯飞至,一脚踢在脸上,当时踢翻孙森。众人都喜,知无虚定然已亡。孙森眼看必死,猛瞅着吴赛凤昏死在面前,舍命爬去,一把扣住喉咙道:“若想她活命,且将我……”话音未落,吕坤键神箭先至,正穿眉心,头一歪死在一边。可恨孙家五子,自逞其能,戕害一方,棠棣相忘,落得身死族灭,可为观者戒,有诗为证:
拳凝堪臂力,垒散弱土石。
悌义抛却日,各执一半尸。
当晚,马陵军烧埋一应尸首,安抚乡民,与村坊各家都赐钱粮一石。复清点庄上钱粮,单勾山寨三五年之用。重伤头领,各有人医治,俱不在话下。陈明远又教沈涛作起神行法,先行回山报捷。这壁厢闫言押过澹台立上得厅来,澹台立当时跪拜道:“小人抗拒义士,又捉了头领兄弟,自知罪重,然本各为其主,今被擒,愿求归顺,侍奉左右。”姚雨汐道:“这厮也是武艺超群,兄长不如……”陈明远闻言,亦有几分招揽之意,却见吴玮璠负伤而入,大喝道:“奸贼!截了和盛母指,便不提了!”复见吕坤键带人寻得和盛首级前来,那和盛首级因放在木匣内由石灰腌着,面目未曾改色,众人见了皆哭。澹台立无言以对。陈明远便喝令将澹台立推出,剖腹剜心,与孙家众子首级一同享祭和盛。大军就孙家庄上休整三日。
三日后,将庄内一应钱粮军器马匹悉数运回山寨,大小头领收拾起身,忽报沈涛又到,报说山寨与官兵交战之事。陈明远听罢,神眉剔竖,怪眼圆睁,大叫:“众多兄弟,速速与我回山!”
众位看官定有问又是何故?原来却是那张叔夜一伙,自平了河北田虎回朝,接得圣旨教他再讨淮西王庆。张叔夜忧闷,张伯奋不解,遂与父亲请教。张叔夜道:“非是忧心王庆,为父却是忧那淮阳军马陵泊的贼人,早晚必为天下大害!”张仲熊粗卤,努嘴道:“那些贼算得甚么?当初梁山虽强,不也是遭俺们灭个干净!”张叔夜叹气道:“当时侥幸,如今马陵凶贼,狡毒乱境,若是养成气势,我等难办……”说罢,须臾分付教唤来一人,那人是谁?乃是征田虎时新收的将佐,都唤他逐汉犬,姓艾,名大金。艾大金入府,张叔夜分付道:“本官命你去私讨马陵泊,不须破贼,能杀得他一两个,灭他威风便好。所过州县,自你权变,切记不可扰乱百姓。”那艾大金自恃本事,心道破贼又有何难,先领命去了,正是:
犬羊那堪与虎斗,鱼虾妄自同龙争。
张叔夜见分付已定,又令整顿大军,于三月二十日发兵征讨王庆。
且言这艾大金自受了命征讨马陵泊,一连数日不曾有动静,只顾寻欢作乐。直近了四月,却思道:“且寻我结义兄弟出力。”来找开德府知府满统华、相州刺史清百年。那清百年乃是山东制置使清万年的三弟,与满统华、艾大金都是金兰兄弟,均是奸恶贪赃之人。三人商议一番,满统华道:“朝中如今张相亦得势,可惜前番力鹏败了,我等纵然立功,张相面上定不好看。”清百年道:“此番马陵泊气势如虹,不可轻敌,我等胜则功微,败则过大,如何是好?”艾大金道:“张郡王亦不好得罪。”思来想去,三人推出二人,一个唤做竹叶青李金宇,一个唤做翻身蟒段大猛,都是开德府、相州人氏,官拜团练使,与了他两个精兵五千征讨马陵泊,全权委任,亦不问胜败。
当时沈涛道:“这二人各有手段,庄浩兄长领兵交战,对了三阵,输了两阵:前日谢顺与李金宇交战,战十数合,李金宇便走,谢顺赶去,被他暗箭射中,伏于马上归阵。不期那箭上却是有毒的。又有王宇琪出阵,对上段大猛,这二人皆是猛将,正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战有八十余合,已分胜败,只是王宇琪死战不退,不觉一个手慢,吃段大猛一棍打在手臂上,负伤归阵,因此又输了一阵。寨中医士又解不得谢顺之毒,庄兄等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特来报知。”
陈明远见说了,急急要回,姚雨汐劝道:“兄长莫急,我等拼斗已久,劳师如何厮杀?且众将亦多伤损。小弟不才,愿与哥哥带一队轻骑去救山寨,余下大军且慢行。”陈明远答应了,又道:“娄军师不知病情如何。”姚雨汐笑道:“她是我冤家对手,待到回山,救她一场,又可胜她一回。”路新宇听闻谢顺中毒,也道:“哥哥莫忧。”乃说了下营镇遇杨文轩之事,又道:“前些日子因见那乔大欺辱女道虹一,想到儿时有个相识的玩伴,现在苏州独自行医,姓王名力,因医术高超,颇有名望,都称她为赛华佗。我两家是世交,数年未见,怕她被泼皮无赖欺辱,故请杨文轩前去接她入伙。我这妹妹必然能解谢兄之毒。”陈明远方才安心。
当下,陈明远点起少数人马,留下路新宇主管大军,自与姚雨汐、吕坤键几个头领,带人前去回救。当日夜里回到大寨,来看谢顺与王宇琪身子如何。王宇琪伤了右臂,动弹不得,只能络了。谢顺则已卧床数日,水米未进,不省人事,前程未卜,早急坏了四岳与郝郡楠。陈明远心中郁闷。次日清早,又报官军再来攻打,明远领众便起,于山下摆开阵势,与官军对阵。陈明远望去,那竹叶青李金宇怎生打扮?有诗为证:
流金战甲分日辉,锦绣征袍描月玉。
白马带鞍金孔雀,战袄护身绿鹦鹉。
飞鱼袋内插画弓,银簇箭上抹剧毒。
透龙枪似竹叶青,暗算无常李金宇。
又见李金宇身边翻身蟒段大猛,怎生模样?亦有诗赞道:
山崦落日走毒虫,狠目阔眉豺狼体。
镔铁棍舞扫千军,紫骝马骋过万里。
杀人胆藏六尺身,拼命心凭两臂力。
翻身蟒名不虚唤,大猛将军莫可敌。
陈明远见二将非常,便道:“那个前去应战?”只见衡山王铁树与恒山曹崇坦两个出阵,李金宇、段大猛迎上,两两对住。王铁树与段大猛各展武艺,拼狠厮斗,渐渐斗近五六十合没个胜败。王铁树道:“你这矮子倒也有几分本事。”段大猛骂道:“草寇莫小瞧本将!”阵上凌飞雪尹柔雨见了,记着姚军师分付,叫道:“哥哥少歇,待小妹拿他!”挺着梨花枪出阵。王铁树会意,撒开撤走。
段大猛本要逞勇,欺是个女子,怒道:“那有要妇人替你的,是好汉再回来厮杀!”那边李金宇轻王铁树所为,又看曹崇坦也退,自道:“贼人终究本事寻常。”弯弓搭箭,就射向王铁树。尹柔雨叫道:“兄长当心!”王铁树丝毫不惧,吃一箭射在背上,叫道:“谢将军赠箭!”原来此番王铁树身披厚甲,只为取箭,将来待赛华佗王力来了,以便救人。李金宇见此,心里道:“我这毒性烈,群贼之中,莫非有高人来救?”那边尹柔雨缠上段大猛,段大猛自负勇猛,欲速战了事。二人斗了二十余合,艺潼诈败而走,段大猛要立功,拍马紧追。艺潼从袍底取出素棉套索,看得仔细,回身一撒,段大猛早中,吃艺潼从马上拖下。王铁树接应,生擒了段大猛。
李金宇见了,勃然大怒。曹崇坦回来再战,这番施展平生之所学,举镋去刺。李金宇全无畏惧,用枪招架。曹崇坦步步紧逼,要为谢顺报一箭之仇,不容李金宇喘息。李金宇暗道:“好个猖狂的贼人!”便虚晃一枪,诈败而走。曹崇坦报仇心切,只顾追去。阵上庄浩急叫归阵时,早被李金宇翻身一箭,射于马下。降天龙侯帅并浑家赤眼巾帼张妮拍马来救。侯帅迎住李金宇,张妮将曹崇坦救得归阵。侯帅骂道:“无良小人,怎敢放冷箭,用毒来伤洒家寨中兄弟!”李金宇也骂:“适才你马陵泊拿妇人算计段团练!”二人拼杀,李金宇武艺较侯帅原无个输赢胜负之分,只是侯帅先时旧伤未愈,更兼只要逞强,身子少力,斗到三五十合,不觉胸口疼痛,让了李金宇一着,吃一枪戳着胳膊。侯帅弃枪而逃,回到阵中,昏死马下。
那边李金宇看侯帅伤了,高呼道:“水洼草寇,聚众谋反,今天兵至此,还不投降!我这枪与箭上均有剧毒,汝等要有义气,火速缴械,我可救你那三人,教你等一齐受缚!”张妮听了,骂道:“奸贼伤我夫君,你若是条好汉,快快献上解药救了当家的!不然教你那矮子一同陪葬!”孟子程急道:“还有我二哥四哥的份!”李金宇听了,暗暗叫苦。身边有小校道:“团练,艾大人、清老爷他们若是知晓,不是好事。”李金宇咬牙道:“且先回军。”陈明远见了,与众将道:“此人似有难处,更有毒枪药箭,不可追杀。”众将只得应了。
回到山寨,陈明远并众头领去看曹崇坦与侯帅二人,较谢顺一般,先是发热,随后大喘粗气,两眼睁不得,汤药不能入口。姚雨汐问了侯帅情况,知他好强,目今中毒,不好责怪。张洲道:“小弟任莱州时,曾听闻过那李金宇,此人喜用毒克敌,手里那条端的有名的唤作五毒透龙枪。凡中他毒的,死生虽有早晚,但无解药必死。是人是畜,上坡七登,下坡八踏,平地九步见阎罗,正是‘七上八下九不活’,以此都称这毒作‘开腿亡’,不知用了何许药物制成。”张妮本是伏于榻旁哭泣,听了此语,猛地站起。赵梓晗知情不妙,急急拦住。张妮骂道:“我去割了那段矮子的耳朵!竹叶青若是不送上解药,先教他僚友死了!”众人好歹劝住了。
那边娄小雨被刘楚扶来,姚雨汐本要问她是否安好,颜面上挂不住,嘴硬道:“终是我比你强上一分,一战捉了敌将……”娄小雨苦笑道:“还是如此脾气。”正说间,路新宇引大队军马回山,闻说了李金宇的事,又道自家教杨文轩去请王力,只在一两日内便来。娄小雨道:“若是不来如何,万一路上生事,岂不两相耽误?”姚雨汐道:“我亦想过,奈何事情紧急,便是再令人去请,也怕来不及……”说罢命王铁树取来毒箭,道:“此箭定然也是那毒,寨中可请来别的医士来看。”陈明远点首,下令呼唤。忙到戌牌时分,群医都道自家才学低微,识不得,解不得。陈明远不由泣道:“前些日子才去了和盛兄弟,今番又不能医解三位兄弟的毒,莫不是天欲亡我兄弟也?”众人皆忧郁难言,当晚无话。
快到三更时,陈明远辗转难睡,庄浩、姚雨汐几个都来陪伴,百般抚慰。忽有喽啰来报:“有个自称飞将焦明武的,带着数条好汉,前来投奔。”陈明远本以为杨文轩来了,听是他人,又不认得,不免兴意阑珊,勉强说句请来。只见一汉,带着数人,被喽啰领入卧房。陈明远无神坐起,抬首望见门边有一女子,路新宇亦瞧见了,不禁道:“却不是我王力妹妹?”那焦明武便拜道:“陈明远哥哥还请容小弟细说,乞发人马,去救杨家哥哥!”有分教:
欲济难施,无知市井踏春杏;怒起拳来,飘蓬金刚斩恶徒。
直使:
行义客反困幽狱,患病人却得青囊。
不知这焦明武要说何事,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