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是义父他们...”小豆子稚嫩忙向着屋内人长剑主人低声开口。
随着小豆子一言,长剑之主也瞧清了来人正是福氏兄弟,撤去了手中长剑,归入身后剑匣之中。
“两位将军,一日不见,可还安好。”少年轻声,响在厢房之中。
福氏兄弟瞧见少年已不再是先前甲胄装扮,换上了一袭青衫,福康放下了怀中女娃,抚了抚女娃脸蛋,不知是说与小豆子还是说于少年听,柔声道:“你这恩公,倒是会折腾你,这么晚了,还不让你好好休息。”
小豆子闻言,正想为恩公解释,却听恩公先开了口。
“两位将军见谅,让小豆子传信,实属无奈,我从小豆子口中也知福康将军收女之举,小豆子能拜将军为义父,实是她的福气,我也为她高兴。”
“本将军既是收她做了义女,自然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这个自不用多说...木小兄,你深夜唤我兄弟二人前来相见,定不是为了本将军收女一事吧?早间那口信,又是何解?”福康为将耿直,不想兜圈子,直切入正题。
厢房之中并未燃灯,但却能感受到少年笑意,小豆子孤苦,如今能拜福氏兄弟,自然是好的归宿,虽交情不深,但顾萧亦知福氏兄弟乃是正直之人,怎能不为小豆子高兴。
听得福康开口,少年先行起身,打开窗户、门边先行查探,见无人偷听,才闭房门,先开口让
小豆子自去榻上休息,方才转向福氏兄弟开口,将自己无意间在巷中撞见杀手之事如实相告。
小豆子知晓恩公与义父、二叔有要事相谈,自觉懂事的退去休息,不在话下。
让顾萧没想到的是,两位福氏将军,听闻云来客栈外早已布下杀手,并不慌张,月光穿过窗棂,映在两位将军面上,更显从容,一番思忖,福瑞先行开口。
“木兄弟,擒我兄弟二人入城的是你,此番说客栈之外满是刀斧手的也是你,这叫我二人怎能相信?”
福康听闻兄弟开口,也接过话来:“你话中直指的,可是雁北指挥将军,以民告官,若依律法,先不提证据确凿与否,即便对峙公堂,你也要先挨上二十大板。”
听闻两将如此开口,可语气却并无为难之意,顾萧听出了话外之音,忽想起在城外两人所率巡守军中劝说两人之言,低头从怀中摸索一番,取出万将军赐予的令箭,现于福氏兄弟面前。
金牌令箭在月光映照之下,“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熠熠生辉,代表着齐云无上皇权的金芒映入福家兄弟眸中,让一向正直的两将也不禁为之一怔。
皇权特许,生杀之权,令箭虽只是寻常黄金铸造,但上面的几字却让人着迷...看呆了的福康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想要一触这至高皇权,却被身侧“扑通”一声拉回了思绪。
侧目望去,只见兄弟福瑞早已跪伏,以额触
地,许是为了行事之秘,并未高呼,低声言语,也足以让福康胆寒。
“巡守军统领福瑞,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康回神一瞬,忙不迭起身与兄弟并肩而跪,想要开口高呼万岁,却被身前少年伸手阻住。
顾萧没想到万钧赠予自己的这枚金牌令箭,竟能让两位雁北巡守将军老老实实跪于自己身前,阻住福康开口之时,忙伸出手来,扶住福氏兄弟道:“二位将军,戍边守民有功,如此大礼,叫我怎敢承受。”
怎料伸手之时,福氏兄弟跪地同退,不敢让少年伸手相扶,直至跪退些许,方才领命起身,不过早已没了先前领军之将的威严,此刻起身,不敢再坐,只躬身低首,立在少年身旁。
“二位将军,我并无他意,先前在巡守军中劝说两位助我入城时,曾提起万将军赠予令牌一事,才让二位相信,取出此令,也只是想让两位将军相信我所言非虚。”少年开口解释道。
“木小兄有所不知,凡执此令,莫说我二人之巡守军,便是雁北诸将,十万雁北军,亦要听令而行。”福瑞低声开口,与少年说起这金牌令箭。
顾萧闻言,轻抬手掌,看向掌心令箭,心中震惊已快压抑不住,自己与万钧只是萍水相逢,他为何对自己如此信赖,将如此贵重之物交到自己手中。
“十万大军...”少年呢喃开口。
掌心的沉重,并非黄金重量
,而是贪恋权势的人眼中无上之权利之重,但少年眸中星光清澈无比,在他眼中,手中的重量却是守护边境,戍卫百姓之重...
略一思忖,想起客栈外的杀手与雁北城中扑朔之局,少年心中已有了思量,轻声开口道:“我想请两位将军再助我一次。”
两人齐齐抱拳,低声开口:“末将领命。”
眼见此状,顾萧忙开口道:“两位将军,不必如此。”
少年言毕,见两人依旧拘谨,不由微叹,眼眸稍转,开口相问:“福康将军,敢问军例之日,可是明日?”
“不错,昨日傍晚时分,雁北大营诸将皆已入城,单府已传来将令,军例就在明日,于这云来客栈中召开。”福康垂首答道。
少年略一点头,侧目向福瑞开口道:“以将军对雁北大营多年的了解,这些将领中,有几人如二位将军般忠诚卫国,又有几人如同杂草,风吹即倒之辈?”
听得少年开口发问,福氏兄弟相视一眼,沉思片刻,福瑞终先开口。
“高登自不用说,想来木小兄已有所耳闻,剩下的雁北诸将,大部分皆是万将军一手提拔之人,论起忠君爱国,护卫百姓,自然不在话下...唯有...沙里木、沙里果、沙里叶三兄弟,在万将军在时,时常显出不满之情...”
福康听得兄弟提起沙里三兄弟,亦显出些许怒意道:“这三人,并非木小兄口中墙头草,虽是沙场英
勇,却为将残暴,时常鞭挞士卒,随意体罚,万将军在时,尚有所收敛,但听闻单将军被...被困江霖后,这二人不仅愈发出格,军中也已有了传言,说此二人暗中与北晋有了勾连。”
“不错,单斌此番封城,加上擅改军例,我二人亦觉木小兄在入城前的推断不错,这单斌恐是没安好心。”福瑞接着兄长之言,继续说道。
顾萧通过福氏兄弟,已对雁北诸将有所了解,思忖一二,将手中金牌令箭交至福康之手。
未等顾萧开口,福康已是惶恐不安,忙跪托令箭过顶辞道:“这乃是万将军赠予木小兄的,福康怎敢收此令牌,还请收回此令。”
见得兄长下跪,福瑞亦是一撩裙甲,与兄长同跪。
顾萧知这两人,最重万钧,伸手扶起二将劝说道。
“二位将军,咱们既是都看出了单斌心思,加上这云来客栈外的杀手,想来军例之日,他就要动手斩杀雁北诸将,军中主将一失,雁北城外的十万大军便群龙无首,万一北晋趁势来扰,雁北有失,则齐云门户大开,二位可想万将军一世心血毁于一旦?”
许是被少年之言劝动,二人闭口不言,陷入沉思。
打铁趁热,顾萧继续说道:“如今雁北城中皆是单斌麾下士卒,非是我不信任其他将军,但若想要扭转此势,南门之外两位将军手中的两万巡守军,便是眼下最大的倚仗。”
“木小兄的意思,
是想让我二人带兵入城?”福瑞从少年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少年眸子如星空闪耀:“不错,只有两位将军麾下巡守军入城,方能震慑单斌,万一他真的叛齐投晋,则能就地擒拿。”
“莫说我二人已如雁北,就算我们兄弟还在城外巡守军中,想凭区区两万人,就破开雁北城,也是天方夜谭。”福康手托令箭,蹙眉答道。
福瑞亦随兄长之言道:“且守城的亦是我雁北士卒,熟知我军战法,如此一来,破城更是无望。”
房中黑暗,但少年唇绽笑容露出的洁白皓齿,甚是醒目:“谁说让两位将军引军破城了?”
“那...”福康被少年绕得不知所以,蹙眉开口。
倒是福瑞领会了少年心意,恍然道:“原来如此...可...城门已封,我们要如何向城外传令?”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这房中又无他人,说一半掩一半,难不成要急死我吗?”一旁的福康听闻兄弟与木一二人谜语般交谈,心急之下,忙开口相问。
若非怕吵醒云来客栈中的雁北诸将,福瑞与顾萧二人见了福康心急模样,怕是会仰天大笑,顾萧强忍笑意解释道。
“福康将军,你有了此金牌令箭,在军例当日若见危机,就显出此令,我相信就算单斌想反,城中麾下士卒却不知晓,只要凭此令能暂保众将性命便好,至于福瑞将军所言传令一事,自然交予我就好...况且
南门之外,可不止有两万巡守军呐。”
福瑞蹙眉道:“高登那草包,当年就一直被万将军所弃,他会依你之计行事吗?”
“他会不会,不重要,现在城外的巡守军中,还有一人可调动高登手下一万巡守军,我自能有法劝得动他一并引军入城。”想起严青川,顾萧胸有成竹道。
“好!就依木兄弟之法。”福氏兄弟,相视一眼,心中主意已定,各自从身上取出半块虎符,摸索一番,交至顾萧手中。
瞧见了二将眸中慎重,顾萧敛去先前神情,一脸肃穆,沉声道:“两位将军放心,雁北乱局一破,我定会将虎符完璧归赵。”
“待木小兄助我雁北破开此局,老康我定摆下好酒,与木小兄不醉不归。”福康向着少年抱拳开口。
唇边酒靥再现,少年亦起身开口:“好,待得雁北事毕,不消将军摆席,我自寻好酒,与二位将军畅饮一场。”
三人已商定,侧目望去,只见先前躺在榻上女娃早已酣然入睡,顾萧一叹,转向二将道:“她身世可怜,我想让她去往云香阁暂避...”
福康上前,抚了抚酣睡女娃发端,目中疼爱渐满,转向少年道:“也好,保护女儿,本是我这义父该做的,只不过...军例之日,凶险万分,到时也不知我兄弟二人能否全身而退,能避开此地最好...那就拜托木小兄了。”
顾萧见福康已然允准,当即动手用榻上
棉被将小豆子裹起,抱于怀中,欲行之际,想起司卫小六,便开口托付二将,福氏兄弟自然应允,待得天亮,便将少年托付传达。
心中挂念之事暂解,想起早已误了与江姑娘等人在云香阁会合的时辰,顾萧不再多待,小心推开窗来,运气内力感知四下并无人监视,当即回首向着福氏兄弟稍稍点头,施展轻功跃上房顶,望云香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