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和李通到隔壁灵台商量联防,发现对方居然是十年前在熊牛谷有过换命交的宗由。
“原来是自己人,那合作的事就好说了。”李通曾听杨行讲过熊牛谷的经历,知道有宗由这么一号人,便当场说了丫角峰筑堡和三点联防的事。
“理该如此。”宗由再见故人,也很是高兴,当场便答应下来。
“近期我就叫人送一防御法阵来。”李通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四周。宗由的灵台中,陈设非常简朴,几乎什么防御设施都没有。用一防御法阵,换取两家合作,是先前谈好的条件。
宗由摇摇头说道:“现在况变了,大家已经是自己人,这条自然要作废。”
李通却豪气的说:“况变了,有些东西还是没变。大丈夫说话算话,宗道友也不想我言而无信吧?”
宗由一愣,看了看杨行。
杨行也劝道:“就按李大哥说的办吧。”
宗由这才点点头同意。一上等的防御法阵不过一百三阶灵丹,他自己也能购置,只不过以前行走江湖用不到,初到这里也没想留太久,就一直拖着没做这方面的打算。
“你们先聊,我四处看看,好布置法阵。”李通笑呵呵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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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杨行和宗由两人,谈话立刻就亲近许多。
宗由手抚杨行之肩,打量着说道:“杨小友修为进步好快。对了,你为何来这里?”
杨行说自己加入了霍山,是丹阳峰罗氏宗主的弟子。
宗由很是惊讶:“你师傅是罗寅?那个金丹第一人?”又十分感慨:“你天资极高,又背靠大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至少一个金丹没跑了。”
杨行笑得有些勉强。说实话,他才拜罗寅为师就开始闭关,还未得到任何传授;而且他之所以来霍山,也是罗寅拿鹤歇湖底的际缘相,后来却没再提起。“其实我更羡慕宗大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那不一样。”宗由见杨行一副无奈的样子,多少有些明白非嫡系弟子的处境。他说道,“你已经走在正确的大道上,只要努力上进就可以。我是今天不知明天事,所谓无恒产而有恒心者,就是我这样的散修了。哈哈!”
无恒产而有恒心,好像还真是。杨行诚心恭维道:“宗大哥出口成章,小弟佩服。”
宗由连忙摆了摆手:“经书上看来的,顺口就说出来了。我自小没有师傅教授,只有东搂一手西打一耙,找到什么学什么。对了,你是怎么和这些越人走在一起的?”
杨行一愣,方知宗由指的是李通和姚伍。他想了想,将自己和李通的渊源老实道出,连和唐参、姚伍的交往也一道说了。大家以后要并肩作战,还是知根知底的好。
宗由却幽幽的问:“以后这里谁做主?你还是他?”却是将缺乏根基的自己排除在外。
杨行颇有些尴尬,在黄鹤门和霍山时,李通事事听他的;但到了这不毛之地,李通却大包大揽,刻意占据主动了。他初来乍到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李通修为比他高,离结丹只有一线之隔;而且他中间缺席了几年,这里全靠李通才支撑过来。
杨行答道:“你们每个人的想法,都可以说给我听。霍家军和罗家堡那边,我也可以居中协调。”他只能这么回答。他如今的优势就是和各方都有联系,进而团结成一个整体。
“我只信任你。”宗由目光炯炯,看着杨行。
“我信任你,也信任他。”杨行同样以坚定的目光回应。
“只能这样了。”宗由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强敌来袭时,我们可不能离心离德。”他少时得遇仙缘而入道,之后就全凭自闯和参悟,搜集了很多典籍法宝,也经历过不少生死危险,养成了多疑谨慎的个,杨行是他为数不多能完全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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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大哥为何来这里呢?”杨行岔开话题道。
“说来话长。”宗由说,当年熊牛谷一役,他感悟颇深,出来后择地闭关,修为很快进入筑基后期。这些年来,他北上云梦泽、南下洞庭湖,主要是到处寻找结丹的机缘。期间听说来霍山立功可以换取灵台,他这个“无恒产者”立刻就动了心。
但他来得有些晚了。早在霍山兴建横道之前,霍家军还在荒原上扫百越时,就有许多散修接受了征召,加入了霍家军,活到现在的,都在荒原上有了属于自己的永业灵台。后来霍山全力筑造横道,更是吸纳众多熟越和散修卖命,可惜那时候他还在云梦泽和人争夺宝物。等他到了横道这边,霍山压制百越之势已成,没多少立功机会了,只能选了这座外线灵台驻守。这两年,他邀了两个筑基朋友过来,算是渐渐站稳了脚跟。
“近几年来,听说百越中出了可以助人结丹的法宝,这里说不定有我结丹的机缘,就留了下来。”宗由说道。
“这可信吗?”杨行疑惑问道。助人结丹的法宝,他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自然是有的。”宗由说道,“有的金丹强者甚至元婴仙人,在秘地坐化或是意外陨落,随法宝就成了一座宝库,留待后人发掘,助人结丹不过是小意思。这次百越有大量宝物流落出来,很可能是哪个幸运儿得了传承,怕怀璧其罪,因此一点一点的将宝物放出。”
杨行想起来了:“几年前,传闻陶家堡有件宝物可以助人结丹,因此被百越围攻,遭受了灭顶之灾。霍家军赶走越寇后,掘地三尺,只找到一幅普通的山水画,后来送到了我所在的丹阳峰中,现在应该在我师尊手上。”杨行想,若这玩意真这么宝贵,罗宇不早结丹了?他却是不知,人争宝物,宝物亦择主,要和功法匹配才有效果。
“山水画…”宗由若有所思。陶家堡的惨事流传甚广,他也听说过,而且知道的比杨行要多。“陶家堡以前是南疆与百越交易的黑市之一,其覆灭想必就和这宝物有关。其实现在虽然筑起了横道,和百越的交易始终难以绝,罗家堡就放出了要和越人交易的风声…”
“什么?”杨行陡然吃了一惊。罗宇一点没跟他提过!“陶家堡殷鉴不远,罗宇这不是玩火**吗?”
“他自然是有所依仗,我们不用心,相反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宗由说道,“你那位朋友也在结丹边缘,现在如此心立功,想必和我是同一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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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宗由这么一说,杨行才觉得李通和自己生分了不少,一个劲的撺掇自己在丫角峰修筑堡垒,却不说想要结丹的真实想法。难道是怕自己和他争?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修为差距在那里,他得了宝物也没法结丹。
再想一层,又回味出宗由问“谁做主”,是什么意思了,他是怕出力了没有回报。想到这里,杨行不生出一股无力感,这两人都是他至交,说话却都遮遮掩掩,难以尽言。说到底,修为就是修士的命!任何交在结丹的惑面前都要靠边站。
反过来想,这才是人之常,若是有什么宝物能帮自己一步跨越到金丹,自己会不会动心?人都有私心,可也要有做长远打算的怀,承认这点,利用好它,以后的路才能走得更顺。和意气相投的交相比,利益捆绑的关系才会更紧密。其实现在这样相互合作又互相防备,才能体现自己居中协调的重要。自己才是做决定的人!
杨行想了想,沉声说道:“不算个人机缘,若是以后共同立功,要先帮李大哥结丹,宗大哥次之,如此可好?”
宗由呵呵笑道:“你要是把我摆在第一位,我还不相信呢!”算是默认了杨行的安排。
杨行知道宗由的能耐,对以后多了些信心,又多少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便问道:“宗大哥要不也加入丹阳峰罗氏麾下吧?”
“我懒散惯了,还是算了吧。”宗由摇头道,“经书上说,有的龙就该在天,有的龙就该在田,各人有各人的道。说起来,以前道法是‘学在王官’,哪有我们散修的机会?之后礼乐崩坏,‘道术为天下裂’,散修才能崛起。再往后,说不定就是‘道在乡野’了,我还是做我的散修痛快。”
宗由这一一,把杨行说得一愣一愣,他以前倒没看出来,宗由还是个博览经书的人。
最后,宗由又说:“这联防的事定了,还要看敌人来不来;筑堡的事,也急不得一时。除开这两摊子事,你今后还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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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行被问住了。他出关以来,就一直是在按照霍华的安排、罗宇的安排、李通的安排行事,确实要好好想想以后的打算。如果修为能精进一步,修为自然是第一位的。但目前筑基中期稳固,后期还没苗头,急也急不得,最终怕还是要着落在罗氏父子上。
罗氏父子对自己的态度值得深思。霍华说让自己来做一个小卒子,是师尊罗寅的意思;现在到了罗家堡,被剥夺兵权,又是罗宇一手设计。按说他们不可能故意害自己,这也许又是另一种考验。不管怎么说,为人徒弟,为人封臣,就应该忠,就应该立功。这样修为和地位才有着落,还可以兼顾李通、王喜、杨宅生的修炼。
杨行又想起师尊田平的话。师尊说他走的是兼容并包的路子,一路走来也确实是这样。他在原来的体系中往往做不到嫡系,天资悟也不是最好,每每游离在外围反而能建功。就像丫角峰一样,在外为屏障,拱卫内线的罗家堡;罗家堡也是屏障,巩固内线的丹阳峰。
想通了这点,杨行拜别宗由,又跟李通打了声招呼,就往罗家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