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发现自己倚靠在一棵大树底下,有只雀鹰歇在他头顶的树枝上。这是一只相当俊朗的雀鹰,每片灰褐色的羽毛都鳞光闪闪。鹰头侧偏着,他知道它在看他。见识过狼灵的决斗和孙池的灵猴之后,他已不敢瞧桐柏山内的任何灵兽。
“嘎!”雀鹰忽然警觉的扇动翅膀,刚一飞起,“啪”的一道黑影蹿过,雀鹰连同树枝都消失不见,只留一片羽毛飘落。
杨行看得分明,黑影是一条长鞭!是那个人!是之前两次追杀他的那个人!想到这里,他蓦的腾起,夺命奔逃。果然,他刚才逗留之处挨了一鞭,整棵大树被截成两断,地面生生被抽出一个大坑来。
来人一声大吼:“鬼手的镇魂柱呢?交出来就放你走!”正是渔翁!
杨行不用回头就知道,交出擎柱只会死得更快,唯有拼尽全力继续奔逃。同时心中暗暗发誓:第三次这么狼狈了,一定会是最后一次!
“嘎!”杨行慌乱中不辨方向,幸好空中又响起一声鹰啼,他想也没想就朝鹰的方向逃去。
“啪!”一条鞭影甩向空中,带出气劲将上指路的鹰打下,渔翁已至身后,下一鞭朝杨行抽来。
杨行想也没想就祭出擎柱,运起全身灵气朝地上一跺。魂柱入地,牵引巨量地煞涌出,经柱身疯狂进入他的体内。有那么一瞬,他似乎跳出了自己的身体,从高空看到身后一个头戴草帽、身穿蓑衣的老者正甩出钓竿,长长的鱼线就要抽到自己。那条长鞭居然是一支钓鱼竿!而这条本该迅捷无匹的长鞭似乎变慢了,他稍微弯腰就能躲过。
可惜这种玄妙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就告崩塌,攻击已至背后。他弯腰,确实躲过了,但鱼线抽在擎柱上,像是抽在灵魂里,巨大的疼痛瞬间将他攥住,身体僵直的倒下,继而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他躲过了招数,却躲不过这有着绝对差距的力量。
我绝对扛不住第二次!巨量地煞源源不断的涌入,杨行甫一恢复,立刻抛下擎柱不要,独身朝远处逃去。他要赌对方会选择仙品法器而不是他的命。当然,对方可以追上他杀死后再回去,但更有可能会被魂柱吸引,发现拔不出后再追。这一丝可能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没有鞭子抽来,他赌对了。杨行赶紧掏出一把丹药吞下,聊补受到的内伤,奋起余勇继续逃亡。
“嘎!”不知逃了多久,前方又听到鹰的叫声。迎面来了一个脸上画着花蝴蝶的人。是连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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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绳皱着眉头听完杨行的讲述,征询式的的看向身侧的爷们和鹰眼。他们被大冢宰派去征召兵马,如今各自领军,又被派来平林寨,刚好和杨行遇上。
“照爷们啊,”爷们用他一向粗犷的声音嚷嚷,“直接干他娘的!”
鹰眼沉思不语。这时一只鹰从空中飞下,停在鹰眼的肩上。杨行便知道,之前一直是鹰眼在给他指路。鹰眼对杨行亮了亮手指,有两根断指。“死一只鹰少一根指头,以后要省着点用喽!”
杨行拍了拍他的臂膀,以示感谢。
“照我,”连绳下了结论,“这老儿贪心,有杀他的机会!”
杨行眼睛一亮。要是有机会彻底解决这个如跗骨之蛆的杀机,他一定要把握住。接下来连绳问他细节,他话里话外将渔翁描绘成平林寨的主事人,这也符合之前外界的认知。
“那就干他娘的!”连绳下了命令,让两支军队结阵,堵住正前方向;让杨行和爷们、鹰眼等一众筑基在侧翼准备;他独自绕后去抄后路。
杨行心里清楚,己方只有一个金丹,想埋伏杀掉另一个金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方即使打不过,大不了逃跑,很难强留下来,甚至可能听到动静就先走为上了!只能赌其贪心法宝,先试探试探这边实力了才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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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赌对了。
魂柱比他离开时变大了一些,依旧伫立着岿然不动。魂柱前方的树林里飞沙走石,明显在进行着激烈的争斗。忽然一条细细的黑色鱼线腾空而起,在空中绷直了快速旋转,落到地上致使无数树木倒伏、起火,在茂密的树林中清理出一片火海废墟来。
很快一条金色长鞭也蹿到空中,像巨蟒捕捉蛇般将黑色鱼线缠住,两者很快搅成一团,都暂时失去了灵活与威力。这时方从火海中跃出两个人来,其一举着长刀疯狂劈砍,正是连绳;另一人摘下草帽狼狈抵挡,正是渔翁。连绳的攻击绵密但并不狠厉,似乎是想将渔翁逼向他带来的湘越战阵。渔翁的烂草帽大有讲究,大如罗盖既可做盾牌挡住攻击,也可用锋利的边沿切割反击。
忽然,渔翁放弃了缠斗,借着格挡的力量跃至高空。他在空中对着黑色鱼线呼哨几声没有反应,依旧头也不回的往战阵相反的方向而去。
“不好!”杨行和鹰眼同时惊呼。之前都认为渔翁贪心,没想到其竟会毫不犹豫的逃跑,就连钓竿法器都不要了!
眼看连绳追之不及,杨行咬牙飞起,对着渔翁高呼:“渔翁老儿,你不想给你儿子报仇了吗?”孙池过,自己之前误杀的那人,就是渔翁的嫡子!
渔翁猛然回头,凝神看了过来。杨行就觉一片冰霜落在身上,通体生寒。渔翁只迟滞了这一瞬,就继续逃亡。
“成了!”鹰眼拍手叫好。
杨行凝神看去,一张金色细网从湘越战阵弹出,缠住了渔翁的一只脚。渔翁高高飞起,忽然脚上一顿,人被绷在半空。就是此刻!准备多时的连绳忽然飞起,对着空中停滞的渔翁就是一刀,“啪”的将草帽砍出一道缺口,又结结实实落在渔翁的蓑衣上。
渔翁受此一击,蓑衣四分五裂的爆开,虽勉强保住了性命,身上仍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连绳趁你病要你命,继续攻来。渔翁干脆不跑了,催动草帽全力迎敌,在生死危急的刺激下,和连绳斗了个难解难分。
杨行发动鹿角刺朝渔翁的伤口钻去。身旁的爷们早就按捺不住冲了出去,只是刚接近就被金丹强者相斗产生的灵气旋涡给吹倒在地。杨行的鹿角刺也被吹得东倒西歪,根本接近不列人。他拼命催动灵气,结果“噗”的吐出一大口血。他难掩失望:金丹强者间的争斗,不是筑基可以参与的!
决不能功亏一篑!杨行猛的跳到擎柱顶端,疯狂吸收地煞入体。有那么一瞬,他看到了灵气旋涡的空隙,便全力调动鹿角刺穿刺。筑基对金丹的越级攻击,即使有连绳在旁压制,即使是攻击渔翁的既成伤口,鹿角刺仍前进得万分艰难,甚至每前进一寸,匕身就剥落一分。毕竟只是万宝楼只值六十灵丹的凡品,等穿过渔翁身体时,鹿角刺也告报废。
渔翁灵气狂泻,被连绳最后一击就此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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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翁的身体摔落下来,杨行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参与击杀了一个金丹强者?虽然是连绳打主力,自己从旁协助,但毕竟是几次三番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强敌,这种反杀的感觉,无法言表!
很快连绳过来泼冷水:“鬼手的魂柱怎么在你这里?鬼手到底怎么了?”
先前讲述时,杨行只了鬼手生死未卜,确实他直到离开时,也只看到鬼手和渔翁在斗兽场决斗。但连绳看到鬼手的魂柱,立刻明白了一切:不到万不得已,鬼手绝不会将自己的法器交出。
杨行沉默不语,任凭连绳用手攀住擎柱探查。连绳发现了魂柱空间中伤痕累累、尚未苏醒的灵猴,结合刚才战斗中杨行的表现,他也理解了这一切:魂柱已经认杨行为主。若不是鬼手自愿,旁人绝不可能强迫。
连绳主动缓和道:“不错,还晓得找只伴兽,越来越像我们越人了!你留在这里取魂柱,等刀鱼寨的冉了,就来和我汇合。我们一起给鬼手报仇!”
杨行在原地等了三,刀鱼寨的人正好来了,领头的竟然是乌鸦这个半吊子,带的是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雏儿。
原来,大冢宰在发布征召令时,就定好了所有军队来平林寨集结。不仅是已经到达的连绳的湘越军,爷们、鹰眼的下江军,和这支刀鱼军,还有即将来到的楚越军,江夏军,中原军,甚至李通、唐参、姚伍的江陵军!
看来大冢宰对平林寨早有留意,也安排了后手,那为何还让鬼手和自己去送死呢?军队都集结来了平林寨,那鹿林寨前线怎么抵挡?杨行完全想不通大冢宰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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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带着刀鱼军来到平林寨寨墙下,立刻被这里的血腥场面和恐怖气氛震惊了。寨墙上用木棍插着一排头颅,墙下面遍地是残肢断臂和来不及收敛的尸体,各种妖兽在其间穿孝啃噬;充耳听到的全是痛苦的哀嚎和不断的咒骂。
连绳一到达平林寨就发起了攻击,这三来攻击从未间断过。湘越军连同下江军,所部已死伤过半,还在不知疲倦的组织进攻。杨行到达时,正好看见平林寨中出来近百修士靠墙列阵,而连绳受此刺激大呼叫,又开始了新一轮攻击。
“怎么办?我们冲不冲?”乌鸦问。
“敌军靠寨墙列阵,位于缓坡之上,有俯冲之势,无后顾之忧。我部从坡下仰攻,会受到寨墙上弓弩的打击,而敌军不利则随时能避入寨中防守。”杨行迅速判断局势,“只能用战阵从正面压迫,扰乱其阵脚后,再集中筑基修士结成队快速冲击,才能在寨中之敌反应过来前,将这百人歼灭。”
连绳却不是这么做的。连绳和爷们、鹰眼各领一队冲击寨墙下的敌军。敌军弓弩刀枪阵列严密,不畏战也不冒进,依靠战阵及寨墙上的支援,始终将这边的攻势压在缓坡之下。连绳耐不住性子,独自冲进敌阵。对方立刻有两名金丹从寨墙上下来迎击,同时寨门打开大军冲出。还是爷们顶着箭雨,不计伤亡的将敌军阵形冲乱,才将大军接应出来。
“杨行,你们来得正好,下一轮攻击由你们上!”连绳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却看不见士卒的伤亡,还在大咧咧的安排。
杨行不接话,他身后的童子无法承受这样烈度的战斗。“平林寨想攻鹿林寨后路,何不等他们出来野战?”他心劝,“若要攻城,也应等后续大军集结,再好好谋划。”
“怎么,你想推脱?心军法从事!”连绳立刻变了脸。
“其实我的人可以有另外的用处,”杨行只能道,“乌鸦发现有敌人想从外部接应平林寨...”
“你是围点打援?不错不错。”连绳准许了,“爷们受伤了,我把鹰眼调给你。”
杨行暗中腹诽:还好你知道围点打援。
接下来几,又有新的军队到达,被连绳拿去寨墙下消耗,杨行则带着刀鱼寨和下江寨的人马在外围游曳,着实击杀了不少斥候探子。
就在连绳的耐心耗尽,要强令刀鱼寨和下江寨所部加入攻城时,大冢宰有命令到:“平林寨前所有战事,听杨行一人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