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张有为打点好行装,准备出发前往宁州一宗。
从张家村到宁州城,路途近千里,先去东山县城,再找往返州城的商号付点钱搭个伙,七天就能到达宁州城,这都是堂哥告诉他的路线。
堂哥昨日就已经出发,临行前偷偷告诉张有为说在县城等着他,然后两人再结伴而行。
之所以没有一起走,皆因为那大娘这段时间因为老二家出息了,动不动就发脾气,搞得堂哥和大伯每日战战兢兢,只好分开走避嫌。
站在村口,从爹娘手里接过包裹,里面是一些吃食和衣裳,还有一些几元几角的零钱,专门付车钱的,爹娘一再叮嘱财不外露,出门要多长个心眼儿。
学费早已经凑齐,全都单独藏在了怀里,确切的说是被娘亲缝在了衣裳里面,足有六千多元新币,已经刨去了分给堂哥的那部分。
娘亲抓着拉着张有为的胳膊,说着那已经重复很多遍的注意安全的话,眼里全是担忧。张有为刚要转身,就见娘亲眼泪刷的掉下来,慌忙用手不断擦拭。
“哭什么哭,不吉利!”老爹黑着脸,说了娘亲几句,然后被娘亲照着肩膀打了两下。
这个年头,十五岁已经不小了,很多人这个年龄已经成亲了,算是成年人了。
可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实实在在的千里路。
“爹、娘,回去吧!”张有为爬上驴车,朝爹娘挥挥手。
爹娘连连答应着,就是不见转身,仍是不厌其烦地嘱咐一路小心。
赶车人一甩鞭子,毛驴就拉着车颠颠儿地上路了,转过路口时,张有为看到爹娘仍在村口摇着手,眼泪就不自觉落下来。
“呦,小财神还哭上了!”王凤一边甩着鞭花儿,一边回头看着张有为,眼睛里尽是挪揄。
没错,驴车的主人是王凤,酱油铺的王寡妇。
听娘说,昨日去王凤铺子里买盐巴,正好听王凤说明日要去县城进点货物,于是就问王凤能不能顺便捎着儿子去县城,王凤勉为其难答应了。
勉为其难?哼!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张有为是不信的。
这次与王凤合伙做生意,实在是迫不得已,毕竟村子里就这一个开铺子的。
合作时,张有为一再叮嘱她不要将这事儿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父母,王凤也答应下来,倒也不曾失约。
却不知这会儿借口送他,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见张有为盯着自己,面色不善,王凤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解释道,“说进点货也不假,只不过提前几日罢了,说送送你也不假,毕竟你可是我的财神爷,要说再多点心思,我就想着,以后财神爷要是有其他发财门路,想着我点呗!”
张有为听了,这理由说得过去,脸色稍缓,但还是皱皱眉头,闷声道,“贪心不足可不好!”
“嘁,”王凤转过身,使劲甩了个鞭花儿,“我就是贪心啊,不贪心,难道要在小小的张家村待一辈子?以前没有指望,现在,有指望了啊!”
说到这里,她似乎很开心,咯咯笑了起来,肩膀一颤颤的,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张有为不再搭话,任由王凤赶着驴车,慢悠悠向县城方向驶去。
天气炎热,还好道路两边杨柳成荫,王凤也专门压着树荫走。
一路听着蝉鸣不断,偶尔也有驴子的响鼻声,阳光断断续续透过树叶洒在身上照在眼上,让人睡意沉沉。有时会有经过的其他行人,冲着赶车的红衣寡妇吹声口哨,然后哈哈笑着远去。
中午,驴车走到了东山县城。
在城中赶路,王凤便放慢了行车速度,以免冲撞了行人。回过头,见张有为斜躺在驴车上睡得正香,不禁莞尔一笑,就要伸手将他推醒,手刚伸出一半,却又连忙收回,压着嗓子将他叫醒。
张有为睁开眼睛,见周边店铺林立、行人不断,连忙坐起身来,见王凤正好望着自己,便问道,“到了啊!”
王凤点点头,问道:“去哪?”
张有为想着堂哥与自己的约定,回道:“同福客栈!”
却见王凤猛然转过身来,脸上讶异。
王凤撇撇嘴,凤眼嗔了他一眼,一手轻轻捂着嘴巴,故意压低声音道:“财神爷,你也太猴急了吧!”
张有为莫名其妙,随后又反应过来,瞪了红衣寡妇一眼,“别瞎说,我堂哥在那里等我!”
“真是无趣!”王凤收回目光,继续赶车,吆喝着小毛驴走街串巷,没一会儿就到了客栈门口。
下了马车,与王凤道了一声谢,却见王凤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张有为想了想,对她道:“我会考虑的!”
王凤顿时眉开眼笑,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趴在车上翻找什么,不一会儿就找出一个小包裹,直接抛给了张有为,“差点忘了给你!”说完就调转驴车,颠颠儿地走远了。
张有为打开包裹,里面是两支上好的牙刷和一盒牙粉。
收起包裹,张有为走进客栈,就见一个长相俊美的伙计赢了上来,“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找人。”张有为一边回答,一边打量了下店里陈设。
正厅中摆着几张桌子,客人也不多,一个瘦削的姑娘正在给客人添菜,柜台后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神情猥琐,不知是账房还是掌柜,一道楼梯通向二层,想来二楼是客房了,不知道堂哥此时在不在上面。
伙计见来人既不吃饭也不住店,脸上的热情顿时减掉了几分,但还是问道:“请问找什么人呢?”
张有为便只好将堂哥样貌描述一番。
伙计听了几句,便说客官稍等,我帮您上去问问,然后便蹭蹭蹭上了楼梯。
十几分钟不见人下楼。
张有为只好耐心站在厅中等待,就听那瘦削姑娘站在柜台前对那书生道,“总共就那么一个住店的,这老白,分明是故意上楼看掌柜的,恋奸情热,好不害臊。”
那书生很狗腿的连连称是。
张有为眉头暗皱,正打算再催促一番,就见二楼下来一个少年,不是堂哥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