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还是山里,这是一个大问题。
别看张敦实年龄不大,但人家从小也是在城里玩大的。
小的时候,他爹在凤翔府北门卖肉,张敦实没事就在肉摊跟前闲转悠,凭着一身力气,时不时帮他爹提个猪头,拽个猪腿,或者给邻居送二两肉,凡是你杀猪宰羊有关的事情他几乎都干遍了。
当然了,城里的繁华,街上的人群,走街串巷的叫卖声,临街招揽客人的妓女,他也是见识过的。
繁华见识的多了,就受不了山里的清贫。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张敦实是屠夫的孩子,但也是城里长大的,自然不喜欢草坪山那种山野生活方式。
听完张敦实的选择,张老三气得直翻白眼,他可是草坪山的老人手,很清楚这座山寨的作用,也知道滚刀王在世的时候,在山里藏着不少的金银财宝。
现在,虽然生活在城里,在山里的宝贝一分也没带出来。
把草坪山留给和尚等人,张老三一万个不愿意。
张敦实这个蠢货居然愿意留在城里,“张公子,草坪山老营可是我们的根基所在不能丢掉啊!”
关键时刻,张老三只好打感情牌了。
早说过,张敦实是个很执拗的孩子,认定的事情绝不更改。
“我不愿意呆在山里,我就喜欢呆在城里。”不管张老三怎么说,张敦实依然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既然没有办法说动张敦实,张老三只好对和尚说到,“草坪山是滚刀王一手打下来的天下,张公子是滚刀王的唯一继承人,理所应当占据草坪山老营,你们既然不愿意跟着张公子,也就不能占据我们的老营。”
看见没?这就是土匪逻辑,也是土匪们思考问题的思路。
想到了,就要把别人的路堵死。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张老三能这么说话,看来是打算彻底跟和尚等人翻脸了。
和尚一听这话,指着张老三,“张老三,你这么做是准备与我和几十名兄弟为敌了,我劝你想清楚一旦翻脸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和尚这样说话也有基础的。
60对40,真要打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了。
这时,张敦实又说话了,“我都说过了,我不愿意呆在山里,草坪山那个破地方要啥没啥,我们不要了,送给他们算了。”
关键时刻,这孩子总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判断,还算有点良心。
和尚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再不走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我们走。”和尚带着自己的追随者快步走出凤州衙门。
转了一大圈儿,最后又回到了起点。
回到草坪山老营的和尚等人把大门好好收拾了一番,同时要求所有人员分成班次加强守卫,做好各种准备。
狗急了会咬人,人急了会黑心。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何尚这才想起了大王,“赛张良啊,我的大王,你到底在哪里呢?”
赛张良在哪里呢?其实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就在草坪山发生内讧的时候,大王周耀宗已经进入了凤翔府境地。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人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随着时间的推移,治理国家的人才难以找到,就连土匪人才也显得尤为重要。
现在已经是崇祯七年了,虽然关中的大旱已经转到河南,但恢复经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陕西巡按马懋才在上说百姓争食山中的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吃完,只能吃观音土,最后腹胀而死,崇祯六年,“全陕旱蝗,耀州、澄城县一带,百姓死亡过半”。
先一年还是这样,第二年还能好到那里。这样的场景要想恢复经济,发展生产,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基本上是胡扯。
当周耀宗带着几个人来到关中的时候,道路两边的景象和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光秃秃的土地上除了有尸体就剩下野狗和野狼了。
如果还有竞争,那就是狼与狗之间的竞争。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具尸体,狼想吃,狗也想吃,咋办呢?
拿出看家本领,来吧!
本来是一匹狼与一只狗的战争最后就引发成了狼群与狗群的战争。
打的好不快活,咬的血肉模糊了,双方依然没有停歇的痕迹。
这就是富饶的关中平原吗?
“大王,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望着一望无际几乎没有人烟的关中平原,土匪们都感到吃惊。
来过没有?
听完这话周耀宗好伤心啊!
我该给你们说实话还是说谎话呢?
实话实说吧,会勾起周耀宗无限的感慨,自己记忆中的关中平原那是何等的富饶,何等的繁华,何等的令人垂涎三尺。
可是今天呢?这种惨象真的让人不堪入目。
周耀宗没有回答手下的问话,而是望着远处。
远处和近处也没多大差距,也光秃秃的样子。
“大王,照这样子我们还能找到土匪吗?”
本来是下山招人的,可是这满眼望去哪里还有人的踪迹?
招点狼,招点狗,倒是有可能的。
“我们去凤翔府看看。”周耀宗说道。
去就去,反正出来的时候,该带的干粮,钱财,武器都拿上了,想必也没什么可怕的。
出了秦岭,继续往北不到100里就是凤翔府。
一百里说起来不算远,但放在骑马行走的古代就不短了。
而且中间还要路过黄河的最大支流渭水,过去渭水两岸庄稼稠密,村庄一座接着一座,来来回回的人群摩肩接踵。
可是今天这得像被水冲过一样,村庄依然在却没有了人烟。
“大王,此去凤翔府还有100多里,要不我们在渭水边歇息歇息。”
一路骑马下来,手下也累了,周耀宗自己也感到腰酸背痛,“好,大伙在水边歇息下。”
来到渭水岸边,手下人跳下马,从马背上取下干粮,一边吃一边从河里舀水喝。
前两年,关中平原大旱的时候,为渭水瘦的跟溪流一样,今年旱情有些缓解,渭水也充盈起来。
找了一块石头,周耀宗坐在上面一边啃干粮,一边望着渭水对面。
那也就是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凤翔府,几年过去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咋样了?
陈士举去世了,不知道他的家人还是不是呆在凤翔,按时间计算他的孩子也快十岁了。
还有王氏,那个很有文化的少妇,一个丧偶的女人拖家带口在旱情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能不能挺过来?
唉,这都怨我啊!
一想到这里,周耀宗的心就一阵一阵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