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弥立在幽绝身后,紧张地望着两人。
榆儿盯着他望了一回,让开路来。
幽绝就自行下山而去。
榆儿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就算你不来,我照样收拾他们,你别以为只有你最厉害。”
忽见幽绝身形渐渐低了下去,再看时他已经整个倒在了地上。
榆儿和小弥连忙跑了过去将他扶起:“喂,你没事吧?”
幽绝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先带他回山洞吧。”榆儿无奈道。
“好。”小弥道。
幽绝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山洞之中,晨光从洞口透了进来。
“醒了?”榆儿望着他笑道。
幽绝欲起身坐起,扯动了胸前伤口。
他咬了咬牙,强撑着坐起。
榆儿自他身后扶了他一下。
“现在不杀我,以后你就没机会了。”幽绝冷眼望着她道。
“是啊,一开口就讨人厌,真该一冰针刺死你。”榆儿道。
“榆儿姐姐,不要!”靠在洞壁上睡着的小弥忽然跳了起来道。
“不要什么?”榆儿望着她笑道。
小弥看清了眼前,只道是自己做了梦,脸上飞起红晕道:“没、没什么……”
榆儿转而又问幽绝:“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她自然是问朱厌之力激发不出这件事。
能把幽绝伤成这样,那对手得是谁啊?
幽绝却只道:“遇到个不顺眼的人罢了。”
栗原就死在自己手上,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榆儿看他并不打算告诉自己,追问也无益,便站起身来:“不说便罢。”
说着向洞外走去。
“你去哪儿?”幽绝问。
“总得去给你找件替换衣衫吧,你看你这衣衫又破又脏,还全是血,总不能老穿着它吧?”榆儿道。
“不必了。”幽绝道。
“别客气,”榆儿回头向他笑道,“我可不是那种冷面冷心的人,跟某些人不一样。”
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样子、什么颜色,说吧,我去给你找。”
“白色怎么样?白色很衬你呢,幽绝哥哥。”小弥在旁道。
“好像不错。”榆儿道,“上次穿那件白色的挺好看的。”
幽绝听了,却别过头去。
兰沃村中,榆儿身中连心鬼府之毒,在神志不清之间望着他一身白衫叫的那声“爹”,
幽绝每每想起,便心惊不已……
“灰色就好。”幽绝只道。
“灰色啊,凑合吧。”榆儿说了声,钻出洞口下山去了。
乔凌宇带着军队向明丹进发。
“宣节校尉徐枫!”乔凌宇道。
“末将在。”徐枫上前听令。
“立刻快马赶往重雀城,将十三岁以上男子全部编入军籍,半月训练到参战。”乔凌宇下令道。
“是!”徐枫领命,带了两个随身侍卫,立刻催马赶往重雀城。
乔凌宇又向大军昂声道:“须在明丹大军全数兵力汇集大战之前,先夺取部分城池。”
迟凛在旁闻得此言,心中大惊。
“是!”
众将士齐声答道。
大军日夜兼程,夜间只歇得两个时辰,便立刻启程。
其实,若论此时情形,能固守边城方为上上之策。
但乔凌宇并不打算这么做。
不久,榆儿便寻了一件衣衫来。
灰色的。
小弥又给打了水。
幽绝便要擦洗换衣,对榆儿和小弥道:“你们出去吧。”
“我得留在这儿帮你上药呢。”榆儿望着他笑道。
“不用。”幽绝皱了皱眉道。
“榆儿姐姐……”小弥扯了扯榆儿衣袖小声道。
“哦,那让小弥留在这儿帮你上药吧。”榆儿望着小弥笑道。
“我、我……”小弥低了头,脸已红透了。
“都出去!”幽绝沉声道。
小弥已跑了出去。
“这么凶!”榆儿撇了撇嘴道。
取出一粒万花养神丹向幽绝道:“吃了它吧。”
“这是什么?”幽绝问。
榆儿上前来拿他的手。
幽绝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避了开去。
榆儿翻了他一眼:“是谁说会听我的话的?”
那还能作数?
她在想什么呢?
幽绝冷眼瞪着榆儿,榆儿却已拉起他一手来,将万花养神丹放在他的手心。
这手,和他的脸一般冷。
幽绝却感到她手上传来一抹仿似熟悉的温热。
“这是毒药,怕就别吃。”榆儿笑道,“还有,伤口别碰水。”
说罢自出去了。
入夜,灯火皆熄。
一抹浅蓝身影晃入乾凌府狱中。
一个黑影跟在她身后。
次日,死囚胡四喜暴毙,埋尸荒野。
“榆儿姐姐,我们来这里挖什么?”小弥望了望手中的锄头诧异道。
“挖人啊。”榆儿道,“小心点,别给挖坏了。”
“什么?”小弥惊道,“这人埋在这儿,那肯定是死了,你是要挖、死尸……”
一股凉意自脚底直窜到头顶,小弥当下便扔了锄头。
幽绝立于树下,冷眼望着二人。
“放心吧,挖出来肯定是活的。”榆儿向她眨了眨眼,将锄头拾起递给她道。
小弥闭着眼接过锄头,勉强挖了两下。
“你闭着眼,万一挖着他脑袋,那才真成死尸了呢。”榆儿手撑着铁铲柄头笑盈盈地道。
“啊!”小弥忙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挖起来。
榆儿亦笑着挥动铁铲。
胡四喜的全身露了出来。
“榆儿姐姐,他是、死的吧……”小弥瑟瑟道。
榆儿取出一粒白色药丸,与胡四喜喂下,稍时果然醒转。
“在这里等着,晚间你娘自会来寻你,带着她离开净月城,走得越远越好。”榆儿拍拍他肩道。
胡四喜满脸泪水,跪拜在地。
“清漪姐姐还有这样的药?”回城路上,小弥惊异不已地道。
“清漪姐姐的好东西多着呢。”榆儿笑道,“不过,还是青思最好……”
说到青思,忽然想起一事来。
栗原究竟去了哪里?
“你伤得这么重,不在山洞里好好呆着,干嘛还非要跟着我们?”榆儿向身后一言不发的幽绝道。
幽绝望着她,并未回答。
“就你这伤势,难道还说要保护我们?”榆儿摇头叹道,“你偶尔可以看一下现状吗?我可是修炼得道的狐狸精,而你现在、只怕是自身也难保了。”
“偶尔运动一下,对复原也有好处的吧……”小弥在旁弱声道。
“明日启程。”幽绝向榆儿道。
蒹葭宫。
“芳绮,给我拿把剪子。”
宁葭叫得一声,彩衣忙进来将剪子递给她。
宁葭抬眼看见她的脸,楞楞望了一回,哭了起来。
“三公主,哪里不舒服吗?”彩衣忙道。
“没有,你出去吧。”宁葭哭着道。
彩衣出得门来,芳容正坐在院中发呆。
“芳容,三公主在哭呢,你快去劝劝吧。”彩衣道。
芳容进屋来,宁葭正趴在绣架上哭着。
“三公主,怎么哭了?”芳容问道。
宁葭抬起头来,见是芳容,哽咽道:“芳绮、芳绮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她会好的,三公主别伤心了。”芳容轻声安慰道。
这么说着,自己却也滚下泪来。
一个坐于绣架边,一个立于雕花窗前,相对流泪。
彩衣探头望了望,也不敢进来,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一人踏门进来,见了屋内情景,也未出声,只在门边站着。
芳容眼角瞥见来人,忙迎上跪下行礼道:“太子殿下。”
宁葭闻得此声,抬眼看时,正是熙肃立于梨花门边。
“大哥。”宁葭忙擦了泪立起身来,与熙肃见礼。
“免了吧。”熙肃扶住她道,“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没、没什么。”宁葭顿道。
“三妹,”熙肃只当她是担心迟凛,拿起宁葭手中绢巾,替她擦了擦脸上眼泪,“放心吧,我已嘱咐了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回来。”
宁葭便知他说的是迟凛,不由得泪水更盛。
“他、还会回来吗?”
宁葭这句话,卡在喉咙中,未能吐出……
天光破晓,一辆浅灰薄帘的马车,出现在西行之路上。
幽绝这样重伤,不能骑马,榆儿只好找了辆马车。
“看你气色还不错嘛。”榆儿坐于车外赶着马车,回头向幽绝道。
“是啊,比前两天好多了。”小弥亦道。
幽绝闭着眼坐于车内,一言未出。
“不过,你究竟在何处受的伤?为何服了两日的万花养神丹,伤还这般重?”榆儿奇道,望着幽绝,一脸探究。
这万花养神丹可非寻常药物。
桀风哥哥每次捕猎异兽受那样重的伤,两日也能好去一大半了。
可是幽绝服了这两日,虽胸前长剑穿透的伤面上已收了口,但他的情况似乎并无太大好转。
胸前伤口终究是血肉之伤,他仿佛还有些内腑之伤,身上凌厉之气不似从前那般逼人。
且那日三妖来袭,朱厌之力分明已几乎激发不出。
他现在又无麒麟之力可用,复原甚是缓慢。
幽绝仍闭着眼,仿若并未听见她的话。
夜幕降下,三人便在林中歇下。
幽绝伤重,尚不宜过于辛劳。
榆儿与小弥拾了干柴来,升起火堆。
她二人常年生活在山野之中,并不畏惧这寒气。
不过幽绝到底是凡人肉身,又这般伤重,如今渐渐入秋,夜间寒气怕是抵挡不住。
幽绝躺在火堆近旁,榆儿与小弥相挨睡下。
晨光初现,鸟啼欢悦。
丝丝缕缕的弦琴之声隐隐穿风而来。
小弥先醒来,幽绝与榆儿皆在熟睡中。
那琴声飘飘渺渺,连绵不断,引人如醉。
小弥起身往琴声飘来之处寻去。
直削而下的山崖之上,一人独坐崖边。
面对着一山空林,一天浮云,抚出缠绵缱绻之声。
琴声忽然停歇,那人抱着手中之琴立起身来。
一袭火红华袍衬着他沉静的脸。
衣烈如焰,色静如水。
此人忽然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
“不要!”小弥大吃一惊,向前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