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吴远,他是大姐夫。
冲宋春红来说,他是顶头上司。
对于大姐夫蔺先学来说,无论冲谁的关系,这次的人情他都躲不掉。
饶是如此,他也不愿早点来。
偏偏在王凤即将出院的时候,才提着一网兜的苹果出现。
场面现场,当时是有些尴尬的。
但吴远却并不想缓和这种。
因为他对蔺先学多少有点失望。
原以为他脱离大姐吴淑华的掌控,自作主张地来到村办小学当校长,是一种洗心革面地奋发图强。
现在看来,自己终究是肤浅了。
他跟大姐生活这么些年,很多观念终究是受到影响和同化了。
明明一件事能办得漂亮点,体面些,他偏偏能办成令人难堪的模样。
王凤身为被看望的病人,极力地招呼着蔺先学。
一方面是冲自己闺女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冲吴远的面子。
王凤甚至还让宋春红找烟招待蔺先学。
宋春红哪习惯这些。
吴远随手掏了根华子递过去,相当于划过这一道子。
跟蔺先学这姗姗来迟的看望,划过这一道子的用意,一模一样。
好在蔺先学接了华子之后,也终于有了点眼力见,没再废话唠叨地耽误。
耽误王凤娘俩办理出院手续离开。
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吴远把人送到了楼下。
蔺先学似乎也是自知理亏,站在院中,面对幺弟,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但事儿已经办成这样了,解释徒增繁冗无趣。
只能摇摇头离开。
送走蔺先学,吴远转头看见宋春红掺着王凤下来了,手里头还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东西。
就这还没拿完。
因为短短两三天的功夫,迎来送往所收的礼实在太多了。
这还是有很多人直接塞慰问金的前提下。
马明朝跟着跑了两三趟,才勉强拿完。
王凤坐在后排,却已经在琢磨,哪些麦乳精留给小江,哪些奶粉留给玥玥了。
结果,管床医生带着县医院乔院长匆匆赶来,送别。
不得已,王凤又从后排下来。
寒暄告别,说尽好话。
宾利慕尚最终在乔院长和诸多医生的注视中,离开县医院。
王凤长出一口气。
前面活了大半辈子,也没遭遇过最近几天这般阵仗。
看着副驾上小江爸的侧颜,不由唏嘘道:“这几天,真是没少给你添麻烦。”
吴远回过头来,轻松而愉快地调侃了一句道:“大娘,说句我占便宜的话,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完,目光掠过宋春红的那张脸。
却是已然红透到脖子根了。
王凤施施然地接受,眼角地余光瞥见闺女的反应,心中升起莫名的希翼来。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该多好?
紧接着吴远手头的大哥大响起,立马打破了王凤这缕希翼来。
因为电话是杨落雁打县服装厂打来的。
问的都是王凤出院的情况。
这样的关心,让王凤那缕自私的希翼,变得无处藏身,最终只能彻底打消。
吴远挂了电话,就摇着大哥大道:“大娘,落雁可打电话来说了,小年这几天,你先在我家暂住几天。休养好了,肯定不拦着你们回自家过年。”
这事,双方已经商量推拉了好多次了。
王凤都没成功,只能接受安排道:“哎,又给伱们添麻烦了!”
吴远笑道:“大娘,不白住,毕竟俩孩子也在家,还指着你帮忙看着呢。”
一说到俩孩子,王凤就一脸慈爱:“哎哟,我地俩个小乖乖……”
毕竟小孩子谁不喜欢呢?
住院的这几天,一场大雪停了,化了,彻底消失了。
仿佛从未层来过。
只能在乡道两遍的瓦房屋角,还能见到零星的雪白。
但化雪之后带来的温度骤降,却还在影响着四邻八乡的人们。
抵达梨园村的时候,车外的乡亲们,明显胖了一层。
压箱底的老棉袄、棉裤都掏出来穿上了不说。
而且连走路说话时,双手都拢在袖笼里,尽可能地保暖。
即便这样,容易摔倒。
相比之下,宋春红看了看身上的羽绒服,顿觉出这羽绒服的好来。
不多时,宾利慕尚停在吴家小楼门口。
老支书和刘慧,带着俩孩子,一道迎出来。
王凤勉励支撑身形,在闺女搀扶下下了车,一开口就是连忙让俩孩子回屋里,说外面冷。
其实孩子本就火气大一些,加上都穿着羽绒服,戴着挂在脖子上手套。
一点都不冷。
所以刘慧老实不客气地道:“你呀,就别操心他们了。眼下照顾好自己个,调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
杨支书帮不上忙。
接过吴远散过来的华子,连声称是。
很快,将王凤搀进小楼。
小楼里温暖如春,和外面的滴水成冰,简直判若俩个世界。
而且内外温差带来的水汽,早已在玻璃上凝结成了一层朦胧的霜,像极了毛玻璃。
导致视线没那么好了。
好在对于采光影响不大。
王凤一坐下来,被小楼里二十来度的暖气包裹着,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甚至肠胃深处的常年积寒,也随之一丝一缕地逸散。
加上又有俩孩子簇拥左右。
人生如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宋春红里里外外地把车上的欢喜衣服拿下来。
正准备把在医院里收的礼品也拿下来时,被吴远拦住了。
吴远是在用事实说话。
把人直接带到车库里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宋春红看得呆愣的同时,就听吴远安排道:“这样,我让明朝送你回去一趟。你把车上那些礼品都放到家里去,顺便还有什么要拿的,一并带来。”
说完还补了一句:“快点,一会回来吃午饭。”
前脚刚打发走宋春红和一车的礼,后脚就迎来了大哥杨贲。
好家伙整个人裹着军大衣,骑在弯梁摩托上,缩得像个胖猴子。
一下车,就忍不住道:“妹夫,孩子干姥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通知我一声?我这要不是听爹说起,还蒙在鼓里呢。”
吴远回头对迎出来的老丈人道:“爹,你跟大哥说这事干啥?”
杨支书无所谓地道:“反正他年前早晚得回来这一趟,捎带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