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嫣被邵曦问得愣在当场,可即刻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对于邵曦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并未感到奇怪。
“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上有伤的?”邵曦微微扬了下嘴角。
“原本我并不确定,在我今日返回家中之时,付彪给我讲了最近两天大梁城内发生的事情,最先猜到你身上的并不是我,而是付彪。
“当我来到你门前之时,我大概可以确定付彪猜测得不错,听到我回来的消息你就算是现换一身衣服也用不着那么久,除非当时你是正在房中给伤口换药,而你走出房间与我说话之时,我已经闻到了你身上金疮药的味道。
“进门之时我伸手拉你实际上是在探查你的脉象,你应该不知道我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翻阅、研习过大量的药医典籍,对医理、药理还是略知一二的,通过脉象探查你身上是否有伤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另外,进入房间后我便看到了那个……”说着,邵曦抬手指了指屏风旁的面盆架,此时铜盆中尚有水迹。
“盆中有水迹却没有水,说明这个盆你刚刚用过却将水倒掉了,而你脸上的妆容看起来并不像是刚刚画上去的,你一定不是刚刚洗过脸,这便证明你在换药之前曾经擦拭过伤口。
“为了确定这一点,我吩咐付彪到你的后窗去查看过,地上有刚倒过的水渍,还有被你扔到窗外刚刚换下来包扎伤口的布条,方才我站在窗口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我想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吧?
“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为何潜入陵王府行刺?你是如何受的伤?是谁伤了你?我问这些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你一同面对,只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梅若嫣平静地听着邵曦将这些话讲完,她知道自己终究是瞒不过邵曦的,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邵曦心思竟然如此缜密,刚刚所说的一切如同是亲眼看到的一样。
邵曦来时自己与菲儿虽略显仓促,但也自认在情急之下算是处理得干净,不想还是被邵曦看出了这么多的破绽。
而这一切都只是些不起眼的细微之处,却被邵曦一一发现,足见其观察与辨析能力有多强?
梅若嫣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只能向邵曦坦白道:“你说的都没错,我的确是受伤了,而且也的确是在陵王府受的伤,那行刺之人确实是我,也许你会觉得奇怪我不过是一个艺坊的伶人,为何要潜入陵王府行刺当朝二皇子?”邵曦摇了摇头,一副心中了然的表情对梅若嫣说道:“你潜入陵王府行刺之事我并不感到奇怪,甘冒如此大的风险行这极有可能丢掉性命之事无非是出于两种原因。
“一种是你与那陵王萧玉智有不共戴天之仇,另一种便是受人指使行刺客之事,我想知道的是你属于哪一种?”梅若嫣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邵曦仿佛是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胸,并且能得出正确的答案,此时向自己发问也只不过是想在这些答案中找到最准确的那一个。
看来若是不将话讲清楚,他便会靠自己去猜测与探查,最终找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亲口告诉他,免得让他再继续猜下去。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与那陵王萧玉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之前我从未对你提起,其实我本是潭州人士,原本我家在潭州也是一方首富。
“当年萧玉智与潭州郡守勾结,欲在当地豢养私军,找到我父亲要我家出银钱资助,我父亲知道此乃是谋逆反叛之举,故而每一次萧玉智派去的人和潭州郡守找我父亲详谈此事都被我父亲严词拒绝。
“谁知那萧玉智就此怀恨在心,竟然栽赃诬陷我父亲,使家父含冤入狱,最后被他们活活折磨致死,所有家产也被萧玉智强行夺走据为己有,我与姐姐当年还小,自此流落街头。
“所幸此间得贵人相救,不但抚养我们长大,还请人教导我们姐妹二人习文修武,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抚养我们长大的义父因病身故,自此家道中落,我与姐姐再次失去依靠。
“更不幸的是姐姐身染重病,因无钱看病最终不幸离世,只留下我一人在这世间,于是我便凭着当年所习练的歌舞本事在这鸣凤坊中做了一个伶人,可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萧玉智当年害死我父亲,夺走家产的血海深仇。
“我在鸣凤坊做伶人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在寻机刺杀萧玉智,为我父亲、姐姐报仇,这便是我因何前几日夜入陵王府行刺,你可相信我所说的?”邵曦心中暗骂这萧玉智真是罪孽深重,害了一家又一家,当初害了风家,害了静慈庵,如今在自己这里又添了一笔新账。
既然他是梅若嫣的仇人,也是自己的仇人,如今更没有理由要放过他了,不过他身为陵王殿下,当朝二皇子,可并不是像梅若嫣这样闯入王府行刺便能报仇的。
萧玉智一直以来野心勃勃,对当朝太子不满,想要夺取太子之位,甚至有内外勾结,起兵谋反的意图。
所以针对萧玉智的复仇绝不是简单地将他杀死。按照邵曦的复仇原则那样太便宜他了,邵曦的复仇方式是要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让他知道在费尽心思,机关算尽之后最终是落得一场空。
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并不难,击碎一个人的梦想才是最有效的报复,邵曦觉得梅若嫣夜入陵王府行刺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梅若嫣对邵曦所说的这一切,邵曦都愿意选择相信,但选择相信并不代表没有任何疑虑。
“此事当初你为何不曾对我提起?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梅若嫣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可是我将这一切告知于你,与你又有何益处?我知你身为朝廷官员是要效忠当今圣上的。
“而那萧玉智又是当今圣上之子,我将此事告诉你也只是给你徒增烦恼,向萧玉智复仇之事本就有违你对圣上的忠诚,我怎么可能让你为难?”对于梅若嫣的这个说法,邵曦是相信的,同时心中也颇为感动。
在面对杀父之仇时,依然不忘顾及到自己的处境,可想梅若嫣已将自己放在她心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既然如今萧玉智已是自己与梅若嫣共同的仇人,那么邵曦为自己报仇的同时也等于是在替梅若嫣复仇,这让邵曦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
此次出使南赵这一路邵曦可说是收获不小,已经收集到了萧玉智不少的罪证,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这些罪证交到当今圣上萧常毅的手中。
在权力面前从来没有亲情,相信萧常毅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有了谋逆之心后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虽然未必会立即取了他的性命,但对于萧玉智而言失去了萧常毅的信任,断绝了他一生渴求权力的希望之路会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感到痛苦。
更何况萧玉智所干的这些事情也注定萧常毅不会将他留在这个世上,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没有人愿意将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自古皇家多薄情,当面对权力的传承,江山的稳固,亲情这种东西往往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既然如今自己已有的扳倒萧玉智的心思,那便不可能再让梅若嫣去干行刺这样的傻事。
于是,邵曦起身来到梅若嫣身边,轻轻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轻声说道:“我答应你,你父亲与姐姐的这个仇由我来替你报,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也不要打听我会如何去做,总之今后你不要再做行刺这种傻事。
“复仇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你却选择了最不聪明的一种,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该如何是好?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这鸣凤坊中安心养伤,什么都不要管。
“我向你保证,萧玉智定会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让他付出代价并不需要你再以身犯险,你只需耐心等待结果便是。”梅若嫣将头靠在邵曦的肩上,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她相信邵曦说的话,她相信邵曦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便一定能够做到。
所以,当邵曦告诉她不要问,不要打听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犹豫,她知道只要是邵曦做出了承诺,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一定会将其兑现,只因邵曦是个一诺千金之人。
二人靠在一起许久,邵曦终于又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受的伤?是谁伤了你?”这已是邵曦第三次向梅若嫣问起此事,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所伤,他当然想知道是怎么伤的?
是被谁所伤?对于害自己女人的人,邵曦是绝不会原谅的。梅若嫣似乎对自己受伤一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回道:“我的伤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潜入陵王府萧玉智卧房之外时被他发现,想不到他的武功并不差,一时大意竟被他的剑气所伤。”
“哦?你现在的武功是何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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