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历七月初三,宜出殡、祭祀、送葬、扫墓、迁坟。
此刻正值午时,大日悬空,乃天地间阳气最为鼎盛之际。
可杨家门庭前的广场上,却是血液汇聚成河,尸骸遍布四方,如同一座修罗炼狱,使得场中的气氛格外阴森。
而在这片广场外围,有着许许多多的武者、百姓聚集于此,粗略估计,至少有数千人之众。
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凝望着广场中央,那一道独斩诸敌的霸道身姿。
那人便是杨玄真。
杨玄真信手诛杀王长河,随意弹了弹手中的血迹,而后目光一转,投射向远处的白如镜,脸上露出饶有兴致之色。
此人竟然没有逃跑,倒是令他有些意外,莫非有恃无恐,认为自己根本奈何不得他?
“白如镜,你自裁吧。”
说话间,杨玄真一步迈出,便到了白家家主白如镜身前。
随着他的身形动作,周围的空气都随之一窒,好似要将白如镜活生生镇压而亡。
“杨家主,我承认你确实有些本事,乃燕北城千年不出的绝顶天才,可…”
白如镜见杨玄真在顷刻间便已行至自己身前,似根本没有与自己多废话的意思,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惧意。
但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杨玄真,不卑不亢道:“杨家主,今日之事其实是个误会,白某与杨家主根本不存在任何仇怨。”
“而这一切,皆因王家挑拨离间而起,白某愿意向你赔礼道歉,甚至还可以奉上补偿,希望杨家主能够网开一面,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说话间,白如镜运转自身修为,强行顶住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迫,一步步后退着。
“嗯,此事我应下了,等你死后,你我之间的恩怨全消,自然会化干戈为玉帛,届时,在燕北城中也能传为一段佳话。”
杨玄真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好似与白如镜在唠家常一般。
可随着话音刚落,他的右手陡然探出,五指张开,对准白如镜的头颅,当空一拍而去。
都到了这般地步,此人竟还厚着脸皮妄想求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真当他杨玄真有一副好脾气?
不过,既然白如镜如此冥顽不宁,不肯自裁谢罪,那他只得亲自动手打爆对方的头颅,再灭其满门,彻底化解这一段恩怨,以成全对方临终前的遗愿。
杨玄真这一掌速度极快,犹如奔雷闪电,眨眼间,便已抵达白如镜头顶之上,下一瞬便会将对方爆头。
“杨家主,万万不可如此……杨玄真,你莫要欺人太甚,真当白某怕你不成?白某可不是王元庆那等可以任你宰割之辈,想要白某的命,简直做梦!”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白如镜咬牙怒吼一声,突兀的,他身上那一袭青衫猛然炸开,化作无数碎布狂乱飞舞。
紧接着,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一具通体金黄的战甲,浮现在了白如镜的身躯之上,甚至覆盖住了头部。
在烈日的照射下,这套金甲显得格外璀璨夺目,宛如一片片金色龙鳞附于白如镜体表,让其略微单薄的身躯,充斥出一种无坚不摧之感,似化为了一尊金色战神。
同一时间,白如镜一拳轰出,那拳头覆盖住的鳞甲上,竟然浮现出金灿灿的光芒来,使其拳头犹如一柄金色巨锤,悍然迎击杨玄真的手掌。
铛!
两者交击的刹那,杨玄真只觉一股磅礴的力量朝自己冲撞不休,欲将他轰退出去。
不过,他的身躯在微微一震间,便化解掉了这股巨力,旋即双腿如钉子般扎进地板中,不退分毫。
而反观那白如镜,却是有些狼狈,“噔噔噔”后退出足足十丈远,才堪堪勉强站稳身形。
他目露震惊之色,双眼死死盯着杨玄真,似乎难以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身负这等绝世宝甲,竟依旧敌不过杨玄真,此子究竟有多强?
不过,白如镜也还没使出全力,发挥出宝甲最大的威能。
“这是何物,这莫非是…传说中的金鳞战甲?”
还不待二人有下一步动作,远处围观的人群已一片哗然。
“什么…你说金鳞战甲?”
有见多识广之辈在失声尖叫。
这时,赵无遗目露凝重,感叹道:“不错,此宝的确是金鳞战甲,乃是城主府大统领,金日虎的独有之物。”
这等宝物,他们燕北城四海商会分部中都只有一件,为镇店之宝,堪称价值连城。
金满堂老爷子从地上爬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插话道:“老夫对此宝也略有耳闻,据说十年前,金大统领为朝廷立下一件不世奇功,朝廷便奖赏给了他一件战甲,并赐予‘金鳞’二字,以彰显其不凡。”
李家家主李青松亦是开口道:“还不仅如此,这宝甲的防御力冠绝天下,乃是一件法器级别的法宝,这一次,杨玄真与白如镜究竟鹿死谁手,可就不好说喽。”
听得李青松这番话语,人群顿时变得躁动起来,不曾想,局势竟然发展到了这一步。
忽然,有一名蓝衣青年忍不住问道:“金鳞战甲这般厉害,是何等材料所制,究竟又有何能耐,赵老,您见识广博,能否给咱们讲一讲?”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赵无遗,目露好奇之色,想要从他嘴里探知答案。
赵无遗摸了摸花白的胡须,轻笑道:“此事老夫恰巧知晓一些,据说,炼制此甲的材料十分特殊,乃是先由八百六十八块金鳞蟒的逆鳞为基,再取九九八十一根金筋丝为线,融合了十余种珍稀材料,足足耗费整整六个月时间,才终于铸造成功。”
“不过,单凭如此还不算完,最关键的一点,则是由神通秘境的修士,在其上刻画符文,灌注法力于其中,使之彻底超凡脱俗,成为一件真正的法器!”
“倘若武者穿戴上此甲,便会实力大进,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轻易抵御十重神变强者的攻伐,不损其分毫,且其中蕴含着温养肉身、去病祛邪的妙用,堪称法器中的极品。”
“嘶~”
“恐怖如斯…”
闻听此言,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旋即,眼中又纷纷流露出贪婪之色。
这金鳞战甲,居然如此惊人。
若是穿戴在自己身上,岂不是立即起飞,拥有堪比神变高手的强大战斗力?
“唉,若老夫有幸获得一件此等宝甲,必将甲不离人,人不离甲,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穿戴在身,就算洗澡睡觉,行那苟且之事,也绝不脱下来。”
一位老者心驰神往,羡慕不已。
“我儿当年要是能拥有这样一件宝甲护体,就不会被那该死的张屠户打断第五肢,沦为窝囊废…害得我这把老骨头只能亲自替他上阵…唉,老夫惭愧啊…”
另一名老者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却又抬头望天,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作坚强状。
“你们说,这般珍贵的宝物,为何会出现在白如镜身上?”
“对,白如镜究竟付出了何等代价,才让金大统领将如此重宝借于他,莫非他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嘿嘿,老夫曾听闻,白如镜每次沐浴焚香,洗去肉躯上的尘埃污秽以后,便会在子时悄悄前往城主府,与金大统领密谈一柱香时间…”
“难不成,白如镜已被金大统领…”
一时之间,周围人群脑洞大开,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甚至,有某些心怀叵测之徒,频频偷瞄白如镜,眼神中有炙热之芒一闪而逝,仿佛恨不得吞掉他一般。
“一件法器,这便是你的倚仗么?”
而屹立于广场中央的杨玄真,目光亦在看着白如镜,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神色。
他的确不曾料到,白如镜居然能拥有一件防御法宝。
法宝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也有一件储物法宝,更知晓法宝的妙用,蕴含着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且法宝由低到高分为,法器,灵器,宝器,道器,以及威力最强,莫可名状的仙器。
而白如镜身上这套铠甲,便是一件法器,且看其模样,还是一件极品法器。
不过,杨玄真眼中倒是没有任何惧色,反而透露出一丝期待。
不错,就是期待。
以他此时的肉身强度,世俗中的任何神兵利器,连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都做不到。
唯有法器,甚至是灵器,或许才能伤到他。
他倒是想看看,白如镜身上的这件金鳞战甲,能不能破开他的皮肤,打断他一根指甲。
念及此处,杨玄真再次动了。
只见他右脚猛蹬地面,身形化作一道幻影,直掠白如镜。
他的速度简直快得吓人,转瞬间就跨越数十丈距离,出现在白如镜面前,旋即右手伸出,朝其头颅拍了上去。
轰!
杨玄真这一掌,雄浑而又霸道,仿佛天穹盖顶,狠狠压向白如镜的头颅。
而这一招,正是老祖宗杨开山的独门绝技,撼天掌。
杨玄真此刻已经用出武学招式,显然这一次,他是认真了。
刹那间,在白如镜的眼中,杨玄真的手掌似是在不断扩大,继而变得遮天蔽日,宛如一片真正的天幕压落。
让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天都塌了,地上的生灵还怎么逃?
要么以身为天柱,支撑起这片天穹,承载它盖压而下的伟力,要么便只能闭目待死,被镇杀成肉泥。
但很显然,白如镜并不属于后者。
“杨玄真,你休得猖狂,今日我白某人倒要看看,伱究竟能不能杀得了我!”
白如镜暴喝一声,眼神坚定如刀锋。
与此同时,他身躯上那件金麟战甲骤然亮起一阵耀眼光芒,这光芒几乎可以刺瞎五重神力高手的眼睛。
紧接着,无数金辉笼罩住了他的全身上下,令他整具身体肌肉隆起,筋骨铮鸣,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白如镜沉腰坠马,抬拳硬抗而出,迎向杨玄真那一记撼天掌。
砰!
伴随着两股巨力狠狠撞击在一起,广场之上,激荡出漫天烟尘。
这滚滚烟尘以二人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顿时,将所有人的视线阻隔,根本无法窥探其中的具体战况。
“究竟是谁胜了?”
“我猜是白如镜…毕竟,那金鳞战甲天下无双,可是极品法器啊!”
“不错,仙师炼制出的法器,又岂是区区凡人能够匹敌,杨玄真败局已定!”
“唉,不曾想,此事再度峰回路转,杨玄真这个奇才完了,杨家也完了,可惜啊。”
“哼,一群愚昧之辈,依妾身看,玄真公子乃天神下凡,区区法器焉能奈何于他?白如镜不过蝼蚁罢了,不可能挡得住玄真公子的撼天掌。”
一长裙女子面带讥讽,嗤笑不止。
“不错,我也认为玄真公子才是胜者。”
“白如镜只不过是运气好,若无金鳞战甲相护,仅靠他孱弱的武道修为,又如何与玄真公子争锋?”
“区区白如镜,不过是出卖色相…攀附上金大统领,这才换得一件法器傍身…”
长裙女子的一句话,引来了众多附和者。
一些人更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义愤填膺,暗暗对着白如镜发出各种谩骂羞辱。
而另一边,杨家府邸入口,一众杨家族人集合完毕,此刻才从府中涌出,恰好赶上这一番景象,一个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杨玄真胜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败了,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杨家将彻底完蛋,不由得他们不担忧。
而广场中央,随着那烟尘缓缓消散,众人终于看清楚其中的状况。
只是,眼中的情形,却让人大大出乎意料。
只见杨玄真依旧站立在原地,纹丝未动,稳如泰山,而白如镜却消失不见,踪迹渺茫。
“白如镜人呢?”
“难不成已经逃之夭夭?”
不少围观者见此一幕,愣愣出神。
“你等快看地面!”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众人回神,立即顺势望去。
果不其然,白如镜方才所站立的位置上,冒出点点有些暗淡的金芒,那居然是他的半个头。
隐约间,还有一股股鲜血流淌而出,染红了地面。
原来,白如镜居然被杨玄真一掌拍进了石板地面当中,已经生死不明。
嘶!
这一刻,所有人目瞪口呆。
金鳞战甲可是朝廷所赐的极品法器,穿上之后足以让人横扫无敌。
但即便如此,穿带上此甲的白如镜,在杨玄真面前依旧毫无反抗之力,被一招打入深坑,生死不知。
那杨玄真的实力,究竟恐怖到什么地步?
众人想象不出来,这已经超出在场九成九人的认知。
“你可以去死了。”
杨玄真抬起脚,踩向白如镜的头颅,要给他再补上最后一击。
“杨玄真…你不能杀我,我的太爷爷还未死,还在太一门中,你杀了我,便是和我太爷爷结仇。”
危机关头,白如镜突然嘶声大喊,搬出自家靠山,希冀借此震慑杨玄真,从而保命。
“哦,你太爷爷叫什么名字。”
杨玄真顿住脚步,停滞在白如镜头顶三寸,俯瞰着他。
此事他倒也知晓,百年前,白家出过一位绝代天骄,成功拜入了太一门。
只可惜,那人后来因犯下大错,被师门打入仙牢,至今不知是在牢中服役,亦或是已经坐化,反正音信全无。
若此人依旧未死,还在太一门中,杨玄真的确需要询问清楚,甚至找个机会弄死,免除后患。
“我太爷爷的名讳……”
白如镜心头微松,当即报上自己太爷爷的名号:“我太爷爷乃是白…白…”
“白什么?”
杨玄真皱眉追问。
“白…”
这一刻,白如镜的脑袋嗡嗡直响,思绪瞬间变得混乱。
他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太爷爷的名字,他无论如何都吐露不出口。
“白如镜,你在戏耍我?”
杨玄真再也不想与此人浪费时间,一脚踏出,直接踏在了白如镜头颅之上,不断碾压着,直至将其碾碎为止。
至于对方的太爷爷究竟是谁,在太一门中又有何身份,他自己便能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