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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东林党总结会议(上)

    北京南薰坊刘府

    “这个徐光启是哪里冒出来的?”东林党领袖,太常少卿赵南星罕见地发火了。

    “侪鹤(赵南星的号),徐光启是我们东林党人啊。”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韩爌不知道赵南星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他当然是东林党人。但问题是没人举荐他,他也不在我们计划的任命名单里。”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刘一燝揉了揉太阳穴,“大家也知道,东林党的下一个礼部尚书本该是孙侍郎。”刘一燝不满地看了孙如游一眼。

    韩爌和刘一燝头上都加有礼部尚书的虚衔。

    胡惟庸案后,明太祖朱元璋罢中书省,废除丞相制,希望能由皇帝肩挑最高权力机构与最高行政机构,也就是既拿决策权又拿行政权。

    朱元璋是铁打的金刚人能够且愿意从早干到晚,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后代也是这样。

    明成祖朱棣虽有不亚于乃父的雄才伟略,但一次又一次的御驾亲征,让他无法真正意义上地总揽政事,于是一个帮助皇帝“协理政务”的内阁便应运而生了。

    成祖时,内阁大学士名义上只是咨政人员,算是内朝官,品级不过正五品,但中国历来有内朝官外朝化的倾向。

    明宣宗朱瞻基时,在三杨内阁的辅助下,一套完整的政务流程被确立下来:通政使司汇总全国奏章,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票拟),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给皇帝批准(批红),做出决定之后再交付有司执行。

    因此,为了让区区五品的内阁大学士能够更多地为皇帝分忧,从成祖到宣宗,大学士兼领某个高级别的虚衔便成为了明代的传统。比如内阁大学士兼领太子太保(三公或三孤)或是兼某部尚书。

    东林党原本是准备将礼部右侍郎孙如游扶正的。这样一来,东林党就算是彻底将礼部拿稳了。然后礼部、吏部合作,在科举中“举贤任能”,就算皇帝否掉了周嘉谟的“荐官疏”,东林党仍旧可以把持全国州县。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徐光启把礼部尚书这個位置坐了,这就让东林党非常不安。

    虽说徐光启也是东林党,但不可控性实在太大。比如,今天刘府举行集会,东林党给新任的礼部尚书徐光启发了邀请函,但徐光启却以交接通州兵务为由婉拒了东林党的邀约。

    “孙景文!(孙如游的字)皇上明显是有意要让你坐这个位置的,你为什么非要拒绝皇上的提议呢。你当时答应下来,然后我们再运作运作,你不就上去了吗?”吏部尚书周嘉谟忍不住质问道。

    “荐官疏”彻底死了,明年的恩科又冒出徐光启这个不确定性,周嘉谟真的是火到了极点。

    “科举之道怎么能让奇技淫巧污染呢?以孔、孟、程、朱取士才是正纲!”孙如游毫不示弱,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儒教卫道士。

    “皇上不是说了数学科不影响取士吗,你怎么就这么轴呢?”大理寺丞邹元标倒是没资格参与内阁会议,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会议的内容。

    “哼!明年不影响,不代表永远不影响,皇上这是想要潜移默化地将海外妖术塞进科举之中!只要开了这个口子,就堵不住了。”孙如游反讽道:“邹南皋(邹元标的号),你当年攻击张江陵夺情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的我轴多了吧?”

    “张居正功在社稷,过在身家,一码归一码!好吧,我邹元标直说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曾经被发配到贵州,见过我朝州县衙门“大吏小官”的畸形样子,认为圣上说得有理。”邹元标被这么一激,也不藏着掖着了。

    “好啦!景文、南皋,都少说两句,你们再这么下去,还不等方从哲和浙党的攻击,我们自己就垮了。”赵南星站出来劝和。

    这个时候,东林党有两个核心或者说精神领袖,一个就是他赵南星,另一个便是邹元标。他们的共同特点是职位不高,但影响力很大。如果邹元标真的公开批评孙如游,那东林党离分裂也就不远了。

    “好吧,侪鹤,我赔罪。”邹元标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现在我们有事说事,究竟是谁把名不见经传的徐光启推出来的?从正四品跳到正二品,最近比他还升得快的就只有杨涟了吧?”

    “杨涟那个兵部右侍郎可是虚衔,他真正的活是辽东道御史。徐光启这个礼部尚书可是正儿八经的京师堂官,要坐堂的,杨涟能比吗?”周嘉谟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们东林党最近升上去的怎么都是些不听话的反骨仔啊。”

    “皇上可能是变了,变得有自己的想法了。”刘一燝放下茶盏,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不见得,你们忘了一个人。”韩爌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谁啊?你该不是说徐光启本人吧?他最近递到京里来的可只有请款的疏奏。写得规规矩矩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孙如游不解。

    韩爌想了想,摇头答道:“你们仔细想想,郑氏的事情上谁获利、谁倒霉了?”

    “我觉得我就是最倒霉的。”周嘉谟很忧伤,又叹了一口气:“但要说得利,首先肯定是崔文升,他勾结......”

    周嘉谟瞟到刘一燝尴尬的神色,生生地把话给吞了下去。“崔文升原来是郑氏的内侍太监,移宫案之后不仅没有滚蛋,反而升了。王安升司礼监章印,这很正常。但王安按惯例把东厂提督的位置腾出来之后(司礼监掌印不兼提督东厂),坐上去的人居然是崔文升。那可是东厂啊,他不是获利最大的还能是谁?”

    “但崔文升只是奴婢,奴婢怎么可能影响主子,皇上又不是稚童,崔文升也不是冯保。他无非特别会摇尾巴而已。”刘一燝一想起崔文升就来气,这狗奴婢居然把一份东西两份卖。搞得他和东林党有口难辨。

    如果不是圣上看上了崔文升这条狗,加之东林党圣眷仍在,那他刘一燝这次就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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