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品评百官，樊楼来了位贵公子</p>
大庆殿内。</p>
陈执中望了一眼大河河道沙盘，缓步走出。</p>
官员们也都纷纷看向陈执中。</p>
在赵祯犹豫不决时，首相的意见便尤为重要。</p>
中书代表的是绝大多数官员的意见，也是日后或替官家背锅的最佳人选。</p>
此刻，苏良和欧阳修的心情也有些紧张。</p>
陈执中想了想。</p>
“官家，臣……臣以为欧阳学士与苏御史所言并无太大问题。然治河非纸上功夫，更非这样一个简易的河道沙盘便能解决的，臣也粗通算学，但对此沙盘的构造还是有诸多疑惑。”</p>
“此河道沙盘真能完全推演出引大河东流至六塔河后的结果吗？臣表示怀疑。”</p>
陈执中很精明。</p>
他未给赵祯一个明确的答案，反而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p>
不过，此问题显然对大河东流更有利。</p>
这时。</p>
三司的一名官员站了出来。</p>
“官家，臣在三司多年，自认精通算学，但苏御史此番推演，臣认为未经过反复推敲，难以当真！”</p>
苏良暗叹糟糕。</p>
他高估了当下官员们的接受能力。</p>
虽然大宋已将算学列入诸科之中，算不得“奇技淫巧”，但官员们在算学上的造诣，仅够用在赋税总账上。</p>
更何况。</p>
此河道沙盘还涉及一些物理知识，非一朝一夕就能与官员们讲明白。</p>
“官家，此事涉及汴京安危，绝不可因噎废食。不尝试根本不知对错，臣再次请求，引流六塔河，若出现意外，叫停即可！”夏竦再次拱手。</p>
“臣附议！”</p>
“臣附议！”</p>
“臣附议！”</p>
……</p>
顿时，十余名官员都站了出来。</p>
赵祯想了想，道：“这样吧！苏景明，你与欧阳永叔将今日之言辞整理成文字，连同此河道沙盘一起送往大名府，供河官们作为参考。”</p>
“大河之水分流六塔河之举则正常进行，若出现意外情况，立即停止，告知贾相，绝不允许出现河水决堤、伤民毁田之事发生！”</p>
苏良与欧阳修欲开口，但却被赵祯用眼神制止了。</p>
“臣……臣遵命！”苏良与欧阳修略带无奈地说道。</p>
不远处，夏竦露出舒心的笑容。</p>
……</p>
两日后。</p>
在苏良的帮助下，沈括得特批，获得了在崇文院畅读一年书的机会。</p>
沈括不由得大喜。</p>
其父需回江宁就职，他则是在汴京城住了下来。</p>
欧阳修直接将他的衣食住行费用全揽了下来，前提是沈括能向他多讲一些稀奇玩意。</p>
接下来的几日。</p>
苏良和欧阳修也都想开了。</p>
待四月底或五月初，河道之事自会出结果。</p>
苏良闲暇之余，还去了一趟正在建设中的南郊市集。</p>
在包拯的监督下，南郊市集的建设尤为顺利。</p>
那群上四军的士兵，刚开始还高高在上，但在被一群老工匠训斥多次后，乖乖当起了学徒，干活甚是麻利。</p>
与此同时。</p>
欧阳修已经应允，待苏良的儿子苏子慕五岁时，他便亲自教授，担任先生。</p>
欧阳修还夸下海口，待苏子慕十岁时，就推举其参加童子试，最差成绩绝不能低于晏同叔。</p>
苏良乐得合不拢嘴。</p>
要知，晏殊可是大宋朝有名的神童。</p>
七岁可属文，十四岁以神童召试，便获得了同进士出身，被真宗皇帝授为秘书省正字，准许去秘阁读书，当时便名扬天下。</p>
……</p>
三月二十八日，大名府，入夜。</p>
一座大厅内。</p>
大河河道沙盘和苏良的释义书信出现在贾昌朝的面前。</p>
贾昌朝打开苏良的信封，扫了一眼后，直接将其放在蜡烛前点燃了。</p>
信纸迅速化作火团。</p>
燃烧完毕后变成一团灰烬飘落在地上。</p>
贾昌朝将灰烬踩在脚下，冷声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欲教本相做事！”</p>
随即，贾昌朝看向大河河道沙盘，沙盘虽精致，但贾昌朝却越看越不顺眼。</p>
他想了想，道：“将此物丢到澶州蒙学学堂里，供那些孩童玩耍，老夫手下有治河官员近百人，大河就在眼前，看这个泥巴捏的破玩意有何用！”</p>
当即，数名仆从便将大河河道沙盘抬了下去。</p>
……</p>
四月初二，天色渐暖。</p>
汴京城内热闹依旧。</p>
这几日，汴京城突然出现了一位身份神秘的贵公子，人称：冷公子。</p>
其居于樊楼。</p>
衣食住行皆是一副贵人范儿。</p>
身旁有护卫十余人，丫鬟七八个，所用器皿皆是自带的金银瓷器。</p>
事事都甚是讲究。</p>
包子要吃州桥鹿家的、乳酪要吃北斜街张家的、蜜煎要吃王道人家的、毛笔用的是赵文秀笔，墨水用的是潘谷墨……</p>try{ggauto();} catch(ex){}
樊楼掌柜也算是见多识广。</p>
对汴京城十七八岁的贵公子可谓如数家珍，但却从未见过此人。</p>
然而这位冷公子衣着非凡，谈吐出众，且出手亦是不凡。</p>
樊楼自然以贵宾待之。</p>
起初，也只有一小波人知晓这位贵气十足的冷公子。</p>
但紧接着，这位冷公子做了几件颇为令百姓心喜的事情。</p>
他赠予瓦子歌伎钱财，令其从良做生意；他见残疾人乞讨，当即放下五贯钱，让其补贴家用；他见汴河旁的孩子枯瘦如柴，当即给他们卖饭赠衣……</p>
没多久，冷公子便成为了百姓心中的“仁公子”，并结交了许多读书人。</p>
冷公子的名声逐渐扩大。</p>
不久前。</p>
这位冷公子竟然在樊楼大厅高谈阔论，品评起了朝堂的官员们。</p>
此行为，一时引得许多人瞩目。</p>
冷公子品评百官的话语也渐渐从樊楼中传出，很多读书人竟觉得其所言甚佳。</p>
一语道破百官之才。</p>
此品评，通过小报也传到了各个官衙内。</p>
午时，御史台内。</p>
苏良和周元正围坐在一处茶台旁喝茶。</p>
这时，监察御史里行吕诲拿着一张小报大步走了过来。</p>
“二位，可听说过樊楼冷公子？”</p>
苏良点了点头，道：“听说此人甚是有钱，吃喝住行甚是贵气，且多行厚于百姓之事，被人称为仁公子呢！”</p>
“他应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吧，事情做得不错，只是过于高调了一些。”</p>
周元也听说了一些消息。</p>
吕诲笑着说道：“高调？他还有更高调的事情呢！这两日，他在樊楼内将朝堂高官品评了一遍，胆子可真大啊！”</p>
大宋虽不禁止百姓品评政事。</p>
但一般人绝不敢品评当下朝堂的多位官员。</p>
若惹得谁不喜，想要找他麻烦，甚是简单。</p>
吕诲拿着小报，道：“我先为你们念一念中书三位相公的。”</p>
“首先是陈相，陈相乃主上臂膀，公正清谨，有良臣风节，实宰相器……”</p>
“吴相的是：刚毅直言，嫉恶如仇，勤勉有恒，然文章略差矣……”</p>
“还有张相的，善属文，明决断，堪当官家之笔……”</p>
苏良和周元听后都不由得笑了。</p>
周元率先开口道：“这叫品评？这不是溜须拍马嘛！”</p>
冷公子品评三位相公之言，基本都是夸辞。</p>
吕诲撇了撇嘴，道：“他对吴相和张相的评语，我还能认，但是对陈相嘛，若不加上一句‘墙头之草，八面玲珑’，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p>
“哈哈哈哈……有道理！”苏良笑得前俯后仰。</p>
“墙头之草，八面玲珑”已是台谏官们对首相陈执中公认的评语。</p>
但他受官家宠幸，首相之位甚是稳固。</p>
吕诲举起小报，又道：“我为你们念一念夏枢相的啊！”</p>
“夏枢相，善于文章，亦精于武事，国之柱石，真宰相器也……”</p>
听到这话，苏良直言不讳地说道：“这位冷公子如此夸赞两府的相公，莫非是要靠着吹捧，谋取官位？”</p>
“唉！老奸巨猾四字没有冠夏枢相之身，说明他还不了解夏枢相呀！”一旁的周元，一脸认真地说道。</p>
“周兄，知己，知己啊，我与的想法不谋而合！”</p>
这一次，三人同时笑出声来。</p>
吕诲缓了缓后，接着道：“后面还有对欧阳学士、包学士、唐中丞和苏御史的评价，我就一块念了啊！”</p>
苏良听到还有自己，不由得好奇起来。</p>
“欧阳永叔，一代文宗，落笔成章，知政事然浅薄，且私德有瑕，难以重用……”</p>
“包希仁，公而忘私，其政严明，政务敦实，然不知水至清而无鱼，知开封府尽也，不可擢升……”</p>
“唐子方，刚正大义，不畏权势，直声可动天下，然耿介过之，实为忠正之臣而非贤良之臣也……”</p>
“苏景明，少年得志，擅属文，然傲世轻物，宜外放僻县历练，使其知大器晚成，方为国之柱石……”</p>
这位冷公子对包拯和台谏官们的品评，就有些讥讽了。</p>
吕诲念完后，将小报扔到一边，道：“实乃狂士之言，为博虚名，不足信也！”</p>
苏良微微皱眉。</p>
他对冷公子评价自己应该多经历挫折，外放历练，倒不以为意，但他总觉得这种品评怪怪的。</p>
“二位，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品评很怪，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品评，倒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品评。”</p>
吕诲和周元回想一番，还真觉得如此。</p>
这些品评，特别像是上官给下官的评价，语气中带着一抹上位者的睥睨之气。</p>
这种感觉，让三人都觉得有些不舒服。</p>
想必已经有人猜到冷公子的身份了，先保密哈，拜托！</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