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方桌前,小丫头看着李娃的生辰八字和一些基本情况问道:“岳相公对这李娃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清楚,我这媒人可就只跑一趟,没精力来来回回地替你们沟通。”
岳飞闻言,思忖片刻:“家有老母,望她能尽孝,家有幼子,不望她能视如己出,但求能好生待之。”
小丫头点点头:“还有吗?”
岳飞摇头:“没了!”
“没了?”小丫头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岳飞:“真没了?”
“没了!”
小丫头轻叹一声:“嫁妆呢?”
岳飞讪笑:“我且没有多少彩礼,怎能求别人嫁妆?”
小丫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你竟然不求嫁妆?这……这……哪有人结婚不要嫁妆的!”
要知道有宋一朝的婚姻,男人可以没有彩礼,只需才华横溢,女人没有嫁妆,那是万万嫁不出去的,不但女人要给嫁妆,还得嫁妆丰厚,苏辙好歹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尚且哀叹:“破家嫁女!”一般人家可想而知。
大多数的宋朝百姓,若是生个女儿,六岁时便要开始为她准备嫁妆。
若是女子父母双亡,近亲家族得为她筹备,这是律法所定。
不仅如此,若是实在没有嫁妆,官府为了解决贫困家的女子嫁不出去的问题,甚至还要资钱助其出嫁。
不过嫁妆虽高,宋律中对嫁妆也立法保护,嫁妆属于婚前财产,夫家无权动用,若夫家去世,嫁妆不可作为财产分割,若女方先于夫家去世,夫家若再娶,需将嫁妆返还娘家人。
后世青年男子若知北宋如此,不知要作何感想?
小丫头惊愕,茫然……不要嫁妆就愿意娶妻,这是什么神仙男子?
谈妥了这些事,岳飞和杨再兴离去,只等紫衣媒人去找李娃提亲,这事便算成了。
等二人离去没多久,张有才便寻上门来,如法炮制的扔出了二十贯钱:“这媒事你若不接,二十贯你拿去便是。”
小丫头微微仰头:“你也喜欢李娃啊?”
张有才一愣:“啊……不是!”
“那你这是为何?”小丫头好奇问道。
“问那么多干嘛,这钱你赚是不赚?”
小丫头又转了个身:“瞅见没,紫衣,我缺你那点钱?”
张有才这才看到这小丫头竟然是披着紫背的紫衣媒人,牙一咬:“再加二十贯!”
被小丫头轰出房后,张有才发狠:“不要钱,那就等着要命吧!”
……
……
给李娃递上求亲文书,与李娃聊完后,小丫头眼眶含泪:“一个不要嫁妆,一个不要彩礼……活该他们在一起!”
这個流程在李娃和岳飞这里看似简单轻松,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并非如此,男女双方都得讨价还价,提着各种各样的要求,媒婆不但要跑来跑去充当传声筒,还得从中斡旋调和,想尽办法促成婚事,这是个智商活,也是个体力活。
要是都像李娃和岳飞这样,那这媒婆就太好做了。
小丫头刚回到同福酒楼,正要进门,就见一队兵卒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领头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张有才。
“你,可有身份名帖?”张有才指着小丫头问道。
不等小丫头开口,张有才大手一挥:“拿下!”
兵卒当街拿人这事,很多时候都是没人敢问的,但是宋人多事,尤其是读了书的宋人,见一小姑娘被拿,酒楼里便冲出一群穿儒衫的读书人,纷纷问道:“这小姑娘犯了何事?”
张有才哼道:“冒充紫衣媒人,可能是金国细作!”
张有才上前拉掉小丫头的披肩,露出了紫背衫:“如此年岁,怎么可能是紫衣媒人?”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也便不再多问,让开道来,看着一队兵卒将这小丫头带走。
得知此事后,杨再兴拍案而起,大喝一声:“欺人太甚!枪来!”
岳飞将他又按了回去:“杨兄,你与二龙山的义士们还未编入军中,不可莽撞,这事交给我!”
杨再兴看着岳飞一脸凝重:“挑了他,这鸟气咱兄弟不受了!”
岳飞点点头,大步走出营外,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内,张有才正向韩世忠汇报刚刚抓了个细作之事,韩世忠不信:“哪有那么多细作,你可莫要抓错人了。”
张有才躬身道:“若是以往,倒是不会,但如今这般情况……”
韩世忠一思索,难道是挖坑之事走漏了风声,引来了细作?
“好好审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张有才正要离去,一扭头,就见岳飞正欲进厅,却被护卫兵拦在了厅外:“韩将军,韩将军!”
韩世忠眯着眼睛看去,看清是岳飞,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岳飞一入厅,指着张有才便骂道:“张押队,何苦这样对我?”
张有才装作一脸懵逼:“你在说甚?”
岳飞这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给韩世忠说了一遍,韩世忠一听笑骂道:“张有才啊张有才,捡个破鞋伱当自己捡了个宝?岳飞与刘氏既已和离,你们各过各的便是,再闹这些幺蛾子,每人五十军棍!”
张有才点头哈腰立马认错,岳飞却不依不饶让张有才放了那个小丫头。
韩世忠皱眉呵道:“岳飞!本将念在宗侍郎举荐,对你不像对其他兵卒,但你莫要不识好歹,以下犯上!”
岳飞据理力争:“那丫头不过是替我说个媒,递个婚书,却被张押队以莫须有之名押入牢中,飞内心难安!”
张有才冷笑一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冒充紫衣媒人,她若没有细作之嫌,我是不信的!”
韩世忠也哼了一声:“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当紫衣媒人的,这分明就是不懂我大宋规矩,让府衙审一审便知,你们休要再争执,退下!”
厅内一片安静。
岳飞死死地盯着张有才,张有才冷笑着望着岳飞。
一个州府衙役突然走了进来:“将军……张知府说刚刚送到府衙之人,点名要让韩将军过去见她。”
韩世忠一愣:“那个紫衣媒人?”
衙役苦笑:“嗯,那小丫头凶的很,还直呼将军名讳,说……说让韩世忠来见我,梁红玉也行!”
韩世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说不是细作,连我夫人的名讳都知道!你二人,随我前去,是人是妖,本将军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