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盛堂”是大兴北城最大的黑帮,经营着地下赌场、高利贷、妓馆,以及街头店铺的敲诈、勒索、收保护费等传统业务。
据说,“威盛堂”的扛把子管守志是当年登州元老的后人,跟国内的权贵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黑白两道都拥有深厚的背景,势力遍布小半个大兴城。
而此刻,在位于城北一栋三层高的商业楼中,管守志正坐在一张虎皮靠椅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女子,三十许的年纪,秀丽的面庞,上身着月白色长袖衣裳,下身穿蓝色花纹马面裙,双手紧紧抱住一个小包。脸上虽有几分畏惧,但紧绷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另外,这女子看着柔弱,但整个人透出一股优雅的知性,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小武子,你这是唱哪出戏呀?”管守志朝那女子身后站着的李德武问道。
“管爷,我……我是来还钱的。”李德武看了看宋文茹,低声说道:“这是我嫂子,她……她替我还钱。”
“小武子,说你什么好呢?”管守志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欠下的债,竟然让一个弱女子来替你还!……老子都替你害臊!”
“……”李德武面孔涨得通红,偷偷地看了看宋文茹,聂聂地不敢说话。
“这位管……管先生,我小叔欠你的钱,我来还。”宋文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小包紧了紧,硬着头皮说道:“不过,我要先看看……欠条。”
“将小武子的欠条拿给她看看。”管守志笑了笑,转头朝身边的一个手下吩咐道:“阴的,阳的,都给她看。”
“管爷……”那名手下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两份都给她看?”
“怕个啥?”管守志瞪了他一眼,“难不成还担心人家一个弱女子能将这两份欠条都毁了?”
宋文茹疑惑地接过两份欠条,仔细看了看,随即眼睛便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他只借了……不到三百块钱,怎么就要还五百块?”
“嗯,利息稍微有点高了,而且是利滚利。”管守志微微一笑,和声说道:“咱们华夏传承了千年的高利贷历史,应该都是这般情形的。”
“可是,政府严禁民间借贷利率超过50%。你这算算时间和利息,绝对超过了这个规定。”
“呵呵……”在场的男人都笑了,一个个不无嘲笑地看着宋文茹。
这位女士,我们这是地下黑社会,借贷利率自然要超过政府的明文规定。你这种没见识的样子,让我们好没面子!
“没办法呀,我们这里的借贷成本是有些高了一点。”管守志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哄笑,“不过,从我们这里借钱,不需要花费太多手续。你看,你小叔子这么一个烂人,家里也没有余财,而且还没有任何担保,都能轻易地从我们手里借到三百块钱。……有时候吧,太容易的的事情,往往代价就会高一点。你说,是吧?”
宋文茹紧紧地咬着下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都是一群不学好的地痞和无赖!
“好,五百块就五百块,我替他还给你们。”宋文茹将手中的小包打开,掏出从银行取出来的金圆券,一共五十张,每张面值十元,“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在我们这里,没有人可以提要求。”管守志摇摇头说道:“你只能……请求。至于我们能不能做到,那要看你的请求事项是什么。”
“……”宋文茹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我……请求你们,以后不要再借钱给李德武。不论他以什么理由朝你们借钱,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借给他。……我以后,不会再替他还了。”
“好。”管守志点点头应道:“我答应你的请求,以后,凡是在整个北城,只要李德武敢来借钱,我们一定将他乱棍打出去。”
“那……就多谢了。”宋文茹对管守志的表态有些意外,但不再多言,上前几步,将手中的五百元金圆券放在桌上,然后退了几步,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李德武讨好般地朝管守志点头示意后,也跟在后面,快步走出了这间充满阴郁气息的房间。
“管爷,你看上那小娘子了?”一名属下小声的问道,脸上充满了淫邪表情。
“滚你妈的!”管守志闻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嘴里骂道:“你爷爷就这么没品?……娘的,就不兴老子想做个好人!?”
屋里的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龙头想要做个好人?
“管爷,你是觉得那女子身份不简单?”一名四十许的微胖汉子挥了挥手,让几个小的赶紧滚出屋子。
“嗯,我是觉得这女子有些身份。”管守志点了点头,说道:“感觉吧,有股子贵人气息。老庞,你带人去盘盘底,莫要冲撞得罪了咱们不该惹的人。”
正说着话,一名小头目匆匆跑进屋来,脸上带着几分惶恐。
“管爷,民调处的人来了。”
“啊?……他们来做什么?”管守志听到这个国内凶名昭著的谍报机关,脸色立时一变,看了看身侧的庞金钊,急切地问道:“最近咱们地盘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没有呀!”庞金钊也是一脸茫然,“就算是打架斗殴,放些高利贷,催催债,也不至于民调处的人找上门呀!”
就在他们二人惶然之际时,三名男子施施然地步入厅堂,眼神犀利地看着在坐的“威盛堂”几个头目。
他们身着对襟立领黑色上衣、藏青色直筒长裤,脚穿鳄鱼尖头皮鞋,头发寸立,每个人透着一股干练,锐利的眼神,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何督察,今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茶!……上好茶,要泡那个秦国福建的乌龙茶!”管守志陪着笑,热情地招呼三位民调处的探员。
“有好茶呀?”民调处驻大兴北城情报司负责人何永广微微一笑,随即摆摆手说道:“这泡个茶,还要耽误不少功夫。我们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可没多余的时间等。”
“何督察这话就见外了。”管守志见对方态度温和,不像是来找事的,心下一松,殷勤地讨好道:“泡个茶,也就片刻功夫,定然不会误了督察的大事。”
“好吧,既然你要献个殷勤,那就成全你。”何永广朝两名同伴笑了笑,说道:“将你的好茶给我装几罐,待会我们带回去,闲暇之余,自个泡着喝。这次来找你,是有两件要紧的事务,需要管爷帮帮忙。”
“哟,我的督察大人,我这种腌臜人员,哪敢称爷?你莫要折煞我了!至于督察所交办事务,别说两件,就是二十件,我们也给你办得妥妥的。”
“嗯。”何永广对管守志恭顺谄媚的态度很是受用,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五天前,长安皇家科学院动力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葛从林及其家人突然失踪,我们怀疑他有叛逃嫌疑。根据筛选的外逃路线,他可能会从大兴乘船离境。鉴于我们已经及时封锁了港口和火车站,他或许隐藏在大兴某个角落,等待合适的外逃机会。你们的任务,就是发动地下所有能量,将他给揪出来。”
“嘿,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国贼子,一旦让我们寻到了,定要将他打个半死。”管守志闻言,立时义愤填膺地说道:“何督察但请放心,我马上就发动手下的兄弟,将整个大兴城翻个底朝天,将这个叛逃的贼人给你捉回来。哦,对了,督察,有人物画像吗?”
“这是葛从林的全身画像和头部画像,你们且仔细认清了。”一名清瘦的民调处探子将两幅画像递给了管守志,并郑重的嘱咐道:“此人左颊下方有一颗黑痣,但他可能会留须加以遮盖,务必加以甄别。”
“呀!……是个西夷人!”管守志打开一副画像,看了看,随即诧声问道:“咱们看着这些夷人,都是差不多的面孔,这辨识起来有些困难呀。”
“别给我说困难。”何永广不由冷下脸来,阴郁的眼神盯着管守志,“你手底下又不是没有归化夷人,都给我发动起来。要是此事办得妥帖,少不了你的好处。对了,这个葛从林还有一个西夷名字,叫帕斯托·格雷。”
“是是……,有再多困难,咱们也得想法克服。督察放心,只要这贼子在大兴城,我肯定可以将他找出来。”管守志忙不迭地点头应诺道:“对了,除了寻找这个叛逃之人,不知还有一件事是什么,烦请督察明示。”
“黄千人,认识吗?”
“黄千人?”管守志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就是那个整日里宣扬无君无父、为民请愿的大学者,黄千人?”
“没错,就是他。”提到这个名字,何永广也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家伙仗着其祖父黄宗羲之盛名,以及昔日太祖谕令‘不以言获罪’之凭持,竟然不断在公开场合宣扬‘君主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已,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之类的诽谤言论。让人闻之,恨不能撕裂其口舌!”
“督察的意思是……”管守志伸出右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下,然后小心地问道。
“不!”何永广摇了摇头,说道:“不要伤及他的性命。最近,大兴要举办一场齐秦文化交流学会,届时,他将在天盛大球场发表他的虚妄言论。你去造一场意外,让他一个月都不能出门。”
“……是,何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