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都同意这样做吗?”
“啊……不,那个……”
“好~那么就这样定了!”
“……”
要是愿意听我说的话该多好。
“梓欣啊,老师跟你说,要好好学习啊。功课跟不上了,就更得努力啊!一定是因为你学习不上心才这样的!”
要是愿意听听我的烦恼该多好。
“你是不是发烧了?听妈妈的话,今天别去学校了,不许顶嘴,啊!”
我知道你们是在为我好。
但是为什么连静下来听听我说话都做不到?为什么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你却让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好好地听我说话。想听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罢,就算把我说的一切都当作耳旁风也没关系,只要让我把真的想说的说出来就好了啊。
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这样的世界简直比地狱还难熬。
所以在一天中最期待的,就只有晚上把自己融化在床上那一刻。梦乡里,我有很多的好朋友,大家都愿意听我说话,有精灵,有花仙子,那里有我想要的一切——
所以不想回去了。
让自己只能呆在毫无期待的现实里,简直是活脱脱的噩梦。
如果。
只是如果。
如果……能一直只在梦里呆着。
……
“嘿咻嘿咻……”阳光在花园里洒下一片祥和,她和煦的手温柔地擦去了在地里忙碌的少女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小心地修剪完花的枝叶后,白澄空满足地松了口气,拿着小剪子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嗯~!这下子就完成了~!”
终于发觉到同班同学都已经离开的白澄空吃了一惊,想起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她急急忙忙地收拾好工具然后往花园外跑去,正巧在拐角处重重地撞上了另一个来者——
“啊,对不起——”
“……白澄空?”
“——诶?”
正急忙道歉的白澄空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阳光在一瞬间刺得她睁不开眼,只模糊地看得清面前的人穿着灰色的校服。是下一堂课的学生吗?可是那声音——
“啊,前辈,好久不见——!”终于认出来人的白澄空兴奋地朝靠在一边墙上的诺暝天招了招手,丝毫来不及整理自己沾上了泥土而且布满皱纹的衣服了。“……才一个星期左右没见而已。”“一个星期也是一个星期嘛,毕竟还在想着前辈什么时候可以来听一下我们的新歌。瑶熙也说,一直想着一件事却做不了的话时间就会变得特别长……是这样的吧?”白澄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诺暝天却好像没什么表情一样。
“啊——对了,前辈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做的吧?”
“……?”
“啊——那个,毕竟听前辈之前的老师说前辈由于某些不可抗原因已经退学了,然后今天又在这里看到你才这么想的。毕竟那个不是,前辈不是还穿着校服嘛……”白澄空望见诺暝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忙解释道。
“……啊,这个啊。”
诺暝天摇了摇头,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个花园,应该是供学生种花的吧……奇怪,自己上学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地方呢。
“啊——这里的话,是我们现在上园艺课的地方,就是和美术课两周一个来回的那个!好像是我们这一届才开始有的吧……我们就在这里学习一些种花之类的,然后当花长好了,就可以用花盆带回家——”察觉到诺暝天有点新奇地环视着四周,白澄空摇了摇手里的工具袋解释着。
“……这样啊。”
诺暝天注视着白澄空身后的那片正蓬勃生长的花海,每株花上都挂着姓名牌。白澄空种的是白色的栀子花,正在风中欢快地摇曳着,旁边那朵应该是茉莉,打理得精心异常,大概率是那个做什么都认真得不行而又好胜心极强的家伙种的。
花朵在风中舞蹈着。
啊……收起心来。就到这里吧。
“……最近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比方说有什么同学或老师突然行为异常,或是有什么人突然请假了之类的。”
“异常……吗?好像……没什么啊……”
“……哦。”
诺暝天望向两点钟的方向。那里让他感到有点不寻常,即便乍一看也只是学生种的一片花而已。
“……无锋。”
“你的感觉没错,煌龙。那里的确有什么东西。”
“诶?!乐器盒也在说话?!”
“……不,只是无锋而已。毕竟我不能明目张胆地把剑带进来。”
“哦~是那小姑娘吗?”
“早,无锋!……还有,我可是有白澄空这个名字的啦,以后叫我的名字,名字!”
“哈哈……抱歉,澄空。”无锋的笑声从乐器盒里传出,比以前和善了不少。
“嗯~!请多指教,无锋!”
“……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诶?”
诺暝天没有理会白澄空,他转过了身,径直朝前方走去,小心地翻过了学生们种下的植物。再往前走,在目的地等着他的却只是一个土坑。这里之前应该种过植物。
“……”
“能够从这里面感受到很强的邪气,和预知者所感知到的很相似。是这里了,煌龙。看起来食梦獴是先藏在了某个学生种的花里,然后再乘虚寄生到那个人的梦中。狡猾的家伙啊。”
“……”
“啊——这里原来是柴梓欣种花的地方。她种出了很漂亮的花,之后就拿回家里养了。她真的很心灵手巧呢。”
“……柴梓欣?”
“我们班的同学!啊,对了,老师好像说梓欣今天生病请假了!”
“……跟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可以吗?”
“诶——?是没关系啦……”正说着,上课铃突然敲响了,白澄空打了个激灵——
“啊,不好,上课了!不好意思,前辈!”
“……没关系。”
白澄空急急忙忙地朝诺暝天点了点头,然后东倒西歪地往教室跑去。还没跑几步,她又突然转过身来:
“啊,那个——”
“……放学后我在你教室外等。”
“——好的!”
白澄空松了口气,一颠一颠地消失在了楼道边。诺暝天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了两三秒,然后朝着那个土坑转过身来。
“放任不管的话,这股邪气说不定会引来其他恶鬼的。”
“……我知道。”
诺暝天利落地从大衣中掏出一张驱魔咒,右手食指、中指合并在上面一划,然后朝土坑飞了过去。符咒接触邪气的那一刻,一团黑气从坑里升了起来,被此时已经从音乐盒中取出无锋的诺暝天一刀两断。
“……小心点,煌龙,这里说不定有监控的。”
“那个已经用滞碍咒处理了,二十分钟以内什么都录不到的。”
“啊咧,看来你逐渐有了些经验嘛。”
“……”
诺暝天没有多回答,他注视着一旁散开的黑气,它们丝毫没有想散开的意思——
糟了!
还来不及诺暝天举剑反应,只见黑气便再次凝成一团朝他奔涌而来,仿佛要向他的胸膛刺去。就在这时,诺暝天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什——”
铠甲的轮廓突然覆盖了他的全身,抵抗着那团黑气——不,更像是在吸收,像是在同化它一样。黑气被完全吸进来的那一刻,诺暝天突然感到胸膛一阵剧痛——
“呃啊!”
诺暝天顶着压力将双手往后一张,铠甲的轮廓便随之消散。而在剧痛消失的那一瞬间,一阵强大的气同时往四周散去。植物在强风中摇曳着,仿佛差一点就要折断了。
“呜……”
诺暝天虚脱了一般跪倒在地上,汗水浸湿了他的校服。他粗喘着气,还没从刚才一瞬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刚才那是……什么……?
“喂,煌龙!没事吧!”
“……”
诺暝天咬着牙从口袋中再掏出一张驱魔咒贴在了自己的胸前。没有反应。万幸。
“……我没事。”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沾上泥土的裤子。眼前的土坑此时已经再也感受不出邪气了。
“说来也怪……明明这邪气也并不是很强啊,为什么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不知道。”
诺暝天喘着气望向了自己的手。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了铠甲的轮廓,虽然自己并没有召唤魂衣。而且刚才的感觉,与其说是它袭击了我,倒不如说是……
我“吃掉”了它。
“啧……”
诺暝天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一个星期前,自己在与暮龙的最终决战中所披上的那身同化了黑暗的铠甲。那身他克服了心中的黑暗并战胜戒中恶鬼后,张开了漆黑的翅膀的魂衣。
煌龙·混沌。
那是他翻遍了史书,也没有找到半点记载的宛如奇迹一般的事件。而且在那之后,他所召唤的也只是原来的煌龙铠而已。那披上漆黑的姿态应该真的只是一个过去的奇迹罢了。而且,他并没有信心控制好这样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他有点担忧。
就像刚才一样,黑暗涌过来时,他一瞬间感受到的仿佛被铠甲支配的感觉,就好像他的行动被控制了一般——
希望那真的只是个错觉。
诺暝天终于喘顺了气,然后将无锋装回到乐器盒中,正准备转身离开。
“啊——”
突然注意到,由于刚才自己的缘故,白澄空种的栀子花有几朵无精打采地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
他抿了抿嘴,接着走上前去小心地拾起了花朵,郑重其事地将它们靠在了栀子花的根旁,沉默了许久。
然后,诺暝天终于转身离开了。
……
“啊……”
少女醒了,在一片彼岸花海之中。
“求你了,不要再这样了……!又是什么……这次又是什么……”
濒临崩溃的少女抱着头想尖叫,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手臂传来怪异的瘙痒感。
“啊,啊……”
菌斑蚕食着她失去光泽的肌肤,她的身体怪异地开裂,随着她的心脏每次跳动,鲜血便喷涌而出,然后他的整个身体——
“不,唔——”
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少女甚至看见里面有丑陋的虫子在嘲讽般蠕动着……
然后,她再次如稻草人般倒下。
……
“梓欣的话……平时在班里经常只是一个人,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一直就只是一个人。”
“……”
“那时候……我想跟她说话时,她却仿佛被吓跑了。我一直在想那是不是我的错……”
“……”
“啊……对不起,前辈。”
“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
诺暝天和白澄空望着学生们激动地往学校食堂奔涌而去,晌午的阳光格外刺眼。
“那个——可以的话,我希望和梓欣说说话!”白澄空抬起了头,咽了口唾沫。
“……你是在同情她吗?”
“当然不是!”白澄空果断地否定道。
“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这样啊。”
“前辈!……梓欣她,被恶鬼盯上了吗?”
“……我会带她回来的。”
“呼……”诺暝天望了望白澄空,后者像是松了口气。
“我的话……想让梓欣也能在这里露出笑容。我们组成shinin‘dream的初衷,就是希望给更多人带去笑容。”
“……”
“啊,我会努力的哦!不是什么特别的。说了就要做到,让身边的人都可以发自内心地笑出来,那可是我的梦想!”白澄空往前一步,把手轻轻地背在身后。
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但是也正是这一点。
“啊。”诺暝天往前走了一步,吸引白澄空又转了过来。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从中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比整个宇宙都更为广阔的东西。
“……那么,绝对要实现那个梦想。”
“……嗯!”
白澄空笑着点了点头,让诺暝天不自觉地放下了心。奇怪,他最近不知不觉地就这样了,和兰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感觉这么明显。
是哪里变了吗……?
“煌龙,差不多得抓紧时间了。”无锋的声音从乐器盒中传出。
“……嗯。”
诺暝天转过了身,迟疑了一下。
“……我该走了。她们也应该在等着你。”
甚至连再见都忘了说。
“嗯!加油啊,前辈!”
“……嗯。”
然后他背对着少女,开始朝着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