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命运还真是奇怪。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有人为我担心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即便最开始时我竭力要避开你们,你们还是缠着我不肯放弃。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的家伙啊,明明已经好几次提醒过靠近我很危险,还是坚持着“不能丢下不管”什么的,你们知道我什么啊……
不,当然不知道,但是正因如此,他才能意识到原来这一切无关紧要。
是啊,原来是这样。因为有你们,白澄空、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何瑶熙、姬月兰、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萧晓松,因为有你们我才能明白——
原来,我可以不止为复仇而战斗的。
啊……现在,我才清楚地发觉到,原来我早就已经可以叫得出她们的名字了。白澄空、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何瑶熙、姬月兰、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萧晓松……
我可以作为守护者继续保护其他人——但是白澄空,我受了你这么多照顾,但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这么荒唐可笑。
但是我……
是啊。
现在的我要告诉自己答案,我要和这该死的命运战斗,然后必须要给出自己的答案。这是我思考了这么久,最后决定的回答。
我想,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花。
……
“……生命树,请告诉我。”诺暝天举着剑,突然一字一顿地说出声来,舞动着的树枝闻声止住了动作。
“我需要那把矛,还有你所囚禁的灵魂——需要什么代价?”
“……?直接跟我谈代价吗?人类,你还真是实诚啊。”
“……要我直接抢也可以。”虽然嘴上这么说,诺暝天还是把剑收回鞘中,表现出想和平交涉的信号。
“呵,口气还不小,虽然不知道是否有与之相配的实力。”生命树古老的声音说着,突然将所有的枝条全都收了回去,然后就在刹那之间,四周的环境突然像是加上了一层泛黄滤镜,眼前的场景都变得宛如古老的相片一般——
“……先友情提醒一下,在这个世界你是不能把铠甲叫过来的。”
生命树的话声未落,诺暝天便感到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他立即侧身翻起,一脚踢开感知到的物体,手臂般粗细的感觉。他双手撑地,一个空翻把自己撑回站立姿势。拔剑转身,只见一只蛇身人首的女怪正捂着被踢中的右臂颤抖——
……恶趣味的家伙。
诺暝天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向对方的胸膛,无锋却直接穿过了蛇女的身体。就在诺暝天愣住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撞到他的右颊上,诺暝天整个人飞起来在地上翻滚了好些圈:“啧——”他用腰力撑起来,快速摆出多拉贡家的起手式,然而映入眼帘的已经不是方才的模样——
扇动着两双黑色翅膀的恶魔,挥舞着黑色的触手朝他刺去。
这次是兰身上的恶鬼——诺暝天反手举剑弹开对方的攻击,自己也被对方的力度压退了几步。不要被那家伙的气势压倒……诺暝天默默地打量着举手挑衅的恶鬼,流钠爆发——然后一跃向前,凭借调动起来的反应速度精准地用剑鞘弹开对方显得缓慢的攻击,然后一剑将对方拦腰斩断——
那么,又是什么怪物?
“退步了啊,煌龙,可别让我太无聊了。”
“什——?!”
林晓天,蓝衣青年挑衅着转动了一下手里的刀,诺暝天在惊讶之余立即后退一步重整态势。现在这个距离他的剑能够到对手,对方的刀却明显吃了短小的亏——复制了形体却没能复制经验吗……诺暝天一个左劈的佯攻诱使对方反应,是侧身,意料之中。诺暝天立即补上一记侧踢将对方打倒在地,然后一剑刺下——
消失了?原地只剩埋入土里的无锋。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将剑拔出来,一记飞踢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暝天……现在的你能够打赢我吗?”
身披多拉贡标志的黑色大衣的中年壮汉正举着无锋——另一把无锋站立在他面前。诺暝天咽了口唾沫,因为对方不是别人,而是曾同样身披龙魔魂战斗的勇士,他的父亲,诺进忠。即便记忆中只有一面之缘他也不会忘记。
但是即使只是幻影……
诺暝天快速锁定了自己无锋的位置,离自己大概有五步远,而且就在对方脚边上。是打算守在那里等我自己过去吗……他深吸一口气,右脚后撤摆出丁字步,左手摆到略高于右手的水平线上,左右跳动了两下试探对方的反应,剑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好——流钠爆发,他压下身子向对方冲过去,侧身避开诺进忠的刺击,然后立即举起右手撞开对方的右臂使剑无法挥过来。诺暝天刚试着趁势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诺进忠却顺着他的动作动了起来——看来这些幻影还是有一定临场判断力的。诺暝天正准备击打对方的肘关节,却疏忽大意先被一招绊倒在地。诺进忠没有犹豫,一剑要把他钉在地上,还好他及时滚开避过这一招,然后一脚将对手踹飞。他的剑还留在诺暝天身旁的地上,于是诺暝天一个鱼跃起身,把剑拔起来摆出多拉贡家的起手式。
而诺进忠此时也正身在原来诺暝天的无锋旁,出乎意料地,他竟也把它拔了出来,然后如诺暝天的镜像般摆出了多拉贡起手式。
不可能,幻影怎么可以举得起无锋——
除非是魔剑本身承认了使用者。
“尽管过来,暝天!!”
“喝啊啊——!”
诺暝天用力一蹬跃起,到达诺进忠的头上奋力一砍,被后者举剑轻松挡住——那么正好!他将诺进忠手里的剑作为借力点使出二级空翻,准确落到诺进忠的身后,然后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一剑后刺——
“呵……”
诺进忠望着自己被无锋穿过的身体,满足地一笑后消失了,就跟之前的其他幻影一样。随之消失的还有原本由他掌握的无锋,诺暝天重新站起来转过身时,自己的无锋正静静地躺在面前的地上。他于是走上前去拾起剑来,那一刹那立即一个前滚翻,躲过了如火车般横冲直撞的风场。
“吼,多拉贡家的小子,说到底也就这种程度。”
欧阳皈……!虽然深知这也是幻影,但诺暝天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攥紧。面前这个披着黑色斗篷,用异型的魔剑戏虐地摆出多拉贡起手式的男人——
即便是这个招式,我也要打倒你!!
“吼吼吼——”只见欧阳皈邪魅一笑,然后便飞身挺剑,如猎豹般猛扑而来。诺暝天立即下腰躲避,用来支撑的脚却被对方带起来的风场绊到,就在他整个人要朝天摔在地上之前,诺暝天奋力往空中一踢,幸运地正好命中了对方的膝盖。欧阳皈呻吟着滚落在地上,诺暝天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提起剑扑上去就要一刀砍下,却被反应过来的对手一剑拍开——
手都麻了,居然连真货的离谱力量也一并复制了吗——诺暝天连忙侧身躲过对手的连击,当机立断扔下剑鞘换成左手持剑,往地上用力一刺,被欧阳皈挺身躲过,眼见着对方的后插脚就如蛇信子一样朝自己直刺而来。
如果用手的话一定就断了。
那么……就把它的力度直接消掉!
右手从麻痹中醒了过来,诺暝天立即大翻手如龙抬头卡住欧阳皈的右腿,然后借力顺势把自己往外送,用扭腰的力量把左手肘送到对方的肋骨上——“咔啦”一声,不管欧阳皈发出的呻吟,诺暝天右手发力,锁着欧阳皈的腿把他按倒在地上——龙缠,最后左手的剑直直盯着心脏刺去——
“……暝天。”
“——?!”
但就在刺中之前他的剑猛地愣住了。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诺暝天猛地回过头去,他的眼睛因惊诧而瞪圆:
“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还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事情:一袭白裙的少女柔弱地坐在地上,就如玻璃花般美丽而易折。
“白澄空……?”
但是前一秒那里不还是欧阳皈?但是这个声音,她就是这样的声音……于是他试着探出手,想要把少女扶起来,就像一直以来他所做的那样。是啊,她认得自己,这可怕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
生命树里的人影,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认清现实吧,诺暝天——
白澄空早就已经不在了啊!!
“——!”
诺暝天失神地呢喃着什么,左手的剑却终于还是动了起来,而且这一次,动得快速,动得果断,然后一阵风声,无锋迈入了扑过来的白澄空的胸口,后者就在刚才还试着趁其不备用手直取他的咽喉——而已经定格在半空中的手,现在慢慢地柔和下来,轻轻地,就如微风吻上诺暝天的侧脸:
“真是……无法理解。”
然后,幻影——还是幻影,那个白澄空就又凭空消失在自己面前了,就如她来的时候那么突然。诺暝天无端地觉得,她在离去的前一刻似乎还在轻轻微笑着。
原来那不是梦啊。
似乎没有更多的幻影了。生命树沉默着,捆着封神之矛的锁链却已消失。他在这里所要做的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带着这柄矛回到阳间,接下来还要对付冥简。是啊,还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了,他不能再让自己分心——
“……无锋。”
手已经恢复了。诺暝天走上前去,用右手握住封神之矛冷冰冰的矛体,出乎他的意料,没怎么用力他就将矛从石台中拔了出来。
“怎么了,煌龙?”
“我的话……可以就这样回到现实世界,是因为我有肉身。”
“嗯。”
“那么如果一开始我就只有灵魂进来的话,也可以顺利地回到现实世界吗?我只是想如果万一——”
“……那也无妨。只要你的肉体在阳间还好好的,只要透过那个门回到阳间,在把你的灵魂归还到肉体之上就行了——毕竟你这并不算是正常的死亡,当然也不会违反生命法则。”
“怎么样算是正常的死亡?生老病死那些——”
“那些都算是正常死亡,还有,被物理兵器或魔术杀死也算。所谓的不正常死亡是指通过某些手段把灵魂强制从肉体剥离的,比方说……欧阳皈的禁术。”
“……!”
“当然,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的。魔术生命毕竟没有‘活着’的概念,所以我可以被她所触碰,为她引路,甚至暂时存放她的灵魂。她的肉身还存在于阳间,即便被暂时抢占……但那样就还有救,至少理论上有一试的价值。”
“那样的话——”
“但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欧阳皈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哪怕真的重获新生,她的记忆也只会停留在三年前的时间——对,不会记住在之后的三年里那个‘她’所遇见的任何人,那些女孩也是,当然,你也是。而你是守护者,你与恶鬼战斗的宿命不会到此为止,而只要你还在战斗,恶鬼就会盯上你还有你身边的人——”
“我知道。”
无锋愣住了,像是没有意料到诺暝天的反应。
“我要把她的生命还给她……嗯,但也只是跟一般的魔魂工作没什么区别而已。”
“……我可是连你决定最后放弃魔魂的职责都设想过。”
“可那样的话你怎么办?多拉贡家可以作为魔魂战斗的现在也只有我了吧?”
“煌龙——”
“笨蛋,守护者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我可是魔魂。”
“但你已经牺牲了太多了。”
“踏上这条路的大家……跟我是一样的,那样的话我就更没有理由认输了。”
“呵……”
无锋一时语塞。
“……你的身上,真的有那些龙魔魂的影子了。”
“哈哈,少挖苦我了。”
诺暝天侧着头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望着生命树藤条所包裹的地方。
“你小子……哈哈,都说了那么些漂亮话了,还不让本大爷看看你能做些什么?上吧,暝天!”
“无锋……现在才发觉,你肯叫我的名字了啊。”
“……只是跟你说的时候可以这样,正式场合我还是得叫称号的。知道不?仅限和你小子说的时候!”
“嗯……那么。”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用右手的矛尖指着目的地前进:
“拜托你了,搭档。”
……
时间过了多久?世界走到了哪里?什么都搞不懂了……我是谁?啊,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就像是玻璃,被人摔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
啊……但我捡起了碎落在脚边的其中一块玻璃,似乎就能记起什么。
我生病了。
现在是夜晚吗?眼前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医院的病房有这么吓人吗?
啊,我记起来了,前一秒我还躺在床上呢,好难受,浑身都滚烫的,好久没有烧得这么重了啊……
喉咙好痛。
但是……现在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是在做梦吗?
嗯,没有感觉,应该就是做梦了吧。
爸爸妈妈,姐姐,月月……我真的好想快点回家啊。医院的饭菜没有妈妈做的香,而且不能和月月一起看最喜欢的电视——
唔呃……
不要……
心底好像在发毛,感到恐惧,感到悲伤,感到生气,就像是最宝贵的事物要被夺走似的,不要,不要,只有这个我一定不要让步!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而似乎是响应了她强烈的愿望般,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裂开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光,明明她觉得其实很微弱却很刺眼的光,但是却很温暖,充斥了自己的四周,她就像沐浴在其中一样……
然后,模模糊糊的,她似乎还看到一个轮廓在朝她飞奔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快要到她面前了,那个人放慢脚步,停了下来,轻喘着气,他脸上的表情好复杂,明明在微笑,但那双眼睛——她觉得它们在哭,即便一滴眼泪也没有。
但是,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姐姐月月啊……我的印象里有见过这个人吗……?
她说不上来。
“那个……不好意思,你是……?”
他似乎确实还在微笑着……但是,她明明又感觉他的表情闪过一丝落寞。
一定是自己的问题……可是……?我冥思苦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哪怕只是一件略有相关的也好。
“啊,真的,不好意思……对不起,但是我——”
“没关系。”
他现在才出声说话,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但她是真的找不出一点印象了。
我总不可以骗人啊,哪怕我们不认识——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耐心等待着就是一直沐浴在光里,柔和的光里,很舒服,很舒服,她甚至差点要倒头睡去了——
就只消往后一栽。
就在这时,那个人捉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如梦初醒。
啊。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紧紧捉住它。”
她望向被捉住的右手,只见那个人把一件修长的物品塞到了她的手里,那是……一把剑?
“走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保证。”
什么啊?真搞不懂,明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嗯。”
但自己就这样答应了他。然后她抛下了那迷惑人的光芒,把那个人托付给自己的剑紧紧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气,三步作两步地跟着他的背影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