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无数短斧翻着斤斗从林中飞出,飞向正奋力向坡上冲锋的飞虎军。斧子旋转着,削落战马的蹄子,砸扁飞虎军的盔甲,斩入他们的身体。可怜这些飞虎军军健还未来得及登上坡顶,就被短斧连劈带砸,杀得血肉横飞。
这些斧子是宝象建议带的,因为在林木茂盛的林中,长兵器很难施展得开,这些平日里派不上大用场的斧子,此时竟然有了奇效。
尽管如此,在求生渴望的加持下,还是有部分飞虎军冲破了斧箭的封锁,冲上了两侧的坡顶。
到了城顶才发现,狭窄崎岖的地形让战马很难施展得开。特别是飞虎军背上硕大的双翼,一不小心就会被树木挂住,动弹不得,将自己沦为无畏军的活靶子。
嗷,正厮杀间,林中发出此起彼伏的狼嚎犬吠,那些身形硕大的獒狼也挤了出来,口中滴着腥臭的涎水,绿幽幽的眼睛泛着嗜血光芒,不怀好意的盯着这些飞虎军。
这些战马腿脚一软,不用主人催促,掉头又退回了沟中。
“牛超,管住你的狗儿子,当下不准冲入沟中。”吴亘冲着牛超怒吼道。这个时候獒狼如果与对方搅合在一起,难免会被己方误杀。
夹林沟中,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不少尸身已经被来回奔走的战马踏得稀烂。由于冲锋失利,飞虎军只能在沟中前后打转,勉强与两侧的敌人对射。
看着不断死去的手下,飞虎军头领心在滴血,后悔今天自己的贪心,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让自己手下踏入如此险地。
“撤。”头领终于熄了歼灭对手的想法,示意手下掉头冲出夹林沟。可是这么多的人转向离开,又岂是那么容易。忍受着沿途不断飞来的箭矢和利斧,飞虎军举着盾牌向着入口的方向撤去。
沿途不断有人倒下,有些受伤未死的人倒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同伴将自己带走,可在头领的严令下,没有一个人敢停下。停下来,只能死得更多,死得更快。
嘎,天空中传来一声高亢的鸟鸣声,前面临近谷中的飞虎军骤然躁动起来。
飞虎军头领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只见天空中黑压压飞过一只只的当扈鸟,在这些鸟的中间,还有几艘造型怪异、泛着银光的飞梭。
无数或红或白的箭矢从当扈鸟和飞梭上射出,这些箭矢颇为古怪,看起来并无实质,却杀力颇大。每一支箭落到飞虎军中都会轰然炸开,士卒身上的铁甲很难防范这样的攻击。
除了当场身死的,很多人被气浪从马上掀落,口鼻处鲜血流淌,显然是受了内伤。
巨大的石块崩裂开来,疯狂的向四周飞舞。绚丽的箭矢如恶魔的眼睛,一遍遍扫过惊惶失措的飞虎军。
河谷在颤抖,人们在嘶喊,马儿在哀鸣,死亡的阴影紧紧扼住了这些飞虎军士卒的喉咙。
这些鸟和飞梭一遍遍的俯冲攻击着入口处的飞虎军,逼迫着他们向里奔跑,有些侥幸跑出去的,也会被追赶着射杀。
这怎么打,自己射不到人家,而对方则可以从容的杀戮自家手下。这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飞虎军头领心中已是有些绝望。
谷口处,已是堆了一层飞虎军的尸骸,更多的人挤在入口处,嚎叫着向沟里反冲。跑出去的人在旷野下,更容易沦为对方的猎物。
罢了,向谷中冲吧。
飞虎军头领眼睛微闭,掉头向着谷中冲去,纵然知道前面可能有人堵截,但说不得能跑出去一些人,不至于让自己的这支飞虎军彻底断了根。
忍受着箭雨的袭扰,抵挡着身后呼啸而至的爆炸,飞虎军不再有任何犹豫,双翼熠熠生辉,向着沟的深处奔去。每走一步,都会有人倒在地上。
转过几道弯,沟中赫然出现了一个整齐的方阵,看样子足有八百人。这些人皆是身披黑甲,手持方盾,连面容也隐在甲后,拦住了骑兵的去路。
看到今天第一支与自己正面相对的军伍,飞虎军头领忽然有些无力的感觉。这支军伍虽然人不多,但面对隆隆骑兵岿然不动,连盾牌都没有抖动一下,这样的兵如何好打。
杀,飞虎军头领提刀高呼,骑兵如潮般涌向静立于沟中的黑甲兵。
轰的一声巨响,白色的矛撞上了黑色的盾。马儿向后倒去,盾牌飞入空中,刀与刀的相撞声犹如雨打芭蕉,叮叮当当响起一片。没有什么红悲绿泣,只有一片积尸丹草。
与飞虎军纵马喊杀相比,这些身穿黑甲的人却是沉默不语,只是奋力砍杀着面前的对手。
就好像肉市中的屠夫,不需要对面前的牲畜狂呼乱叫以求壮胆,只需安静而专注的杀牛杀猪杀羊,一刀刀抹去对方的性命。
而在阵型的后面,还有一些人盘坐于地休息,好似前面的厮杀与其全然没有关系。
这种沉默的力量很强大,也很诡异,就好像什么样的对手都会倒在他们的脚下,这种自信由内而外,渐渐蔓延到对手的身上,摧垮他们的意志,湮灭他们的斗志。
飞虎军绝望的一次次冲锋,试图打开生的通道,却都一次次无功而返。喊杀声变成了绝望的哀鸣,一队队的尸首倒在了那黑色的盾墙前。
不过,他们的冲击并不是没有效果,破阵兵的阵型上也被咬出了一个个的豁口。
每一次冲击后,队伍中一个高大的男子就会举起自己的长刀。后面那些一直原地休息的士卒就有一部分人起身,踩着前面袍泽的身体盾牌,奋力一个反冲,将渗入阵型中的飞虎军杀死,就势接管一线,让那些拼杀已久的人回身休息。
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上,竟然敢采取这种轮换的方式作战,可见破阵兵对自己的战力有多么自信。
“寨主,要不要全面冲锋,以减轻孟顺的压力。”张武阳站在吴亘身旁,紧张注视着破阵兵的方向。
吴亘握着刀柄的手心已是隐隐渗出汗水,看了一眼沟中的情形,将已经半出的刀又推回了鞘中,“再等等,孟顺还能顶得住。沟中的飞虎军还太多,我们只有这么些人,能远攻就绝不近击,尽量用弓箭解决他们。后面还有大仗,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是宝贵的。”
宝象拎起了自己的锤子,看着簇拥在人群中的那位飞虎军头领,“最好是能击杀了他,这样孟顺的压力会小一些。”
飞虎军军中,头领死死盯着对面的黑色方阵,打了这么长时间,这些人就如海中的礁石,无论怎么冲击都纹丝不动。
手下已经隐隐有溃败的趋势,不少人向着两侧的坡上冲去,可却被更猛烈的箭雨给撵了回来。困在如此狭窄的沟中,飞虎军速度快的优势荡然无存,只能处处被动挨打。
为了追求速度,飞虎军的甲胄并不厚实,就如一把锋利的长剑,可疾刺却不可斩杀,面对铁砧一般的黑色方阵,一次次铩羽而归后,锋刃处已是豁口连连。要不是没地方跑,这些飞虎军士卒恐怕已经四下奔散。
头领眼睛锁定了黑色方阵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他不是不能弃军而逃,只是如果这么做了,这辈子也就完了。那么,若想撼动这片礁石,就只有斩去礁石的根,斩去那个不时沉默挥刀、指挥若定的男人。
借着又一次冲锋,头领跟在了自己人的身后,等骏马再次与盾墙相撞时,他动了。
身后的双翼爆发出璀璨的光亮,衬托的白衣白甲更加圣洁,身下的马纵身而起,踩着那些盾牌,越过如林的长刀,恍若神人般从天而降,斩向那个从始至终呆在原地的男人。
对方的修为不高,骤然突袭之下应是没有什么问题,头领作如是想。
身在空中,头领看到了那名男人平静的眼神,犹如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古井,无波无风。他为什么可以这样自信,头领心中有些气恼。
忽然,对面男人的眼神微动,多了丝嘲笑之意。
一道残影从空中掠过,快得连空中的箭矢都望尘莫及。吴亘从坡顶跳出,直直撞在了那名头领的身上,将他撞飞到了另一侧的山坡。
还未落地,就有一个生有四臂的胖大莽汉冲出,抡起手中的大锤砸向头领的头部。
头领终于从被撞的惘然中清醒过来,拼着全力猛然在空中一蹬,身体硬生生划了一个弧,堪堪避过对方的锤击,向着另一侧落去。
甫一落地,头领停都不敢停,掉头就往另一侧飞去。身体刚到空中,忽然面前有无数细如牛毛的冰刺飞来。钻过铠甲的缝隙,向着他的脸上,手上等难以防御的地方飞来。
闷哼一声,头领忍着这些刺痛,双手挡在眼前,身体不免顿了一顿。
若是堂堂正正对上,自己断然不会如此惧怕对手,说不得还能反杀一二。可这些人好狠的手段,就等着自己脱离队伍,才发动猝然一击,而且一环套着一环,让自己几无还手之力。
眼角有一道寒光闪过,头领心头一懔,透过手臂的缝隙,终于看清了方才偷袭自己的是谁,正是带队的那名青年。此时青年手持一把怪异的断刀,正好挡住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如此近的距离,已是避无可避。头领大骇之下,只得勉强举刀格挡。当的一声铮鸣,蓄势已久的断刀斩断头领的佩刀,斩在其鲜亮的盔甲之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豁口。
头领的身体被撞得再次向后飞回,身侧飞出一把弯刀,张武阳对着其右臂重重斩下。头领惨叫一声,手臂已被对方生生斩断,身体还未落地,另一侧又现巨斧重锤,宝象一脸凶残的就势击下,硬生生将对方砸入土中。
吴亘、张武阳、宝象三人围拢了上来,如街头混混般围殴,手中兵器上下翻飞,很快将头领卸成了十几块。
可怜这位头领,若是正面对上吴亘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落下风,今天在乱战之中被偷袭,一式未出就落了个飘零化泥的下场。只能说,在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修为高低并不能完全决定你能不能活得下来。
头领一死,破阵兵前的飞虎军顿时乱了阵脚,纷纷向后退去,或是弃械投降,他们再也不想面对这些坚韧的不像样子的对手。
“让义鹘军再扫射一波,全军冲锋。”吴亘跳下一旁的大树,大声下令道。
又一轮箭雨过后,夹林沟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两侧埋伏的无畏军纷纷持刀奔出,身侧跟着那些高大的獒狼,冲向沟中负隅顽抗的飞虎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