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琴回村来找谢宇飞,还真不是要揍他。
她也害羞,但这事儿只要她不往外说,除了十里大队的乡亲们谁还知道电影里拍的是她和赵壮实?
余香琴又不傻,当然不会告诉自己的同学那电影里在雪地里相拥的人就是她和她爷们儿。
她来找谢宇飞,是想……
“买电影带?就这事儿?”谢宇飞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就这点儿事儿还至于她一个孕妇跑一趟?跑也就跑了,小禾说孕妇适当运动对身体也有好处,可你运动差点儿吓死我啊!
余香琴瞪回去:“咋的?这是小事儿?”
谢宇飞果断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余姐您打个电话吩咐我一声就得了呗,哪还用辛苦您特意跑一趟。”
余香琴撇了撇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辩解了一句:“也不是我想要,是我妈说啥留着的……多少钱?”
她当然是自己想要。
《林场》。
别人是看电影,只有她是在照镜子。
她看到那段剧情时,忍不住在想,当时在别人眼中,赵壮实那勇猛一扑把她护住,是不是也如电影中那样好看。
她太想留一卷电影带了。
谢宇飞说:“哦,不用钱,小禾手里就有一份现成的,回头我让她寄给你。”
“真的?”余香琴疑惑地看着他,“我找放电影的师傅打听了,说要……”
谢宇飞直接打断她:“真不用,复刻片子这活儿是电影厂干的,一分钱都没给他们,咱自己家人要还说什么钱啊!”
谢小爷自觉理亏,很会说话。
他原本是想给他们两口子一些钱,就……小禾说的版权费,但他和赵壮实商量这事儿的时候,差点儿被他揍出去。
谢宇飞瞄了一眼余香琴的肚子。
那就等大外甥落地,再给包个大红包吧。
余香琴被他这一眼看得瘆得慌,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两步:“你瞅啥?”
在东北,这仨字难回答的程度绝不亚于以后的“我和你妈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都是送命题。
谢宇飞:“我瞅我善良勇敢又讲义气的余姐,你有意见吗?”
余香琴:“……”
火气突然就散了呢。
幸亏林念禾不在这儿,不然她敢代表全体东北人给谢宇飞颁一个特殊贡献奖。
谢宇飞没敢耽误事儿,与余香琴分别就立即去大队部,拨通了88号院的电话。
“禾啊,哥差点儿死了。”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片刻,问:“你死几成了?给你叫公安还是火葬场?”
女声很陌生,谢宇飞没听过。
他被这句话噎得不轻,半晌才缓过来,问:“为什么不是给我叫救护车?”
“你不是快死了,介不是浪费嘛。”
谢宇飞脑瓜子嗡嗡的,他揉了揉眉心,说:“那个,同志麻烦你帮我喊一下林念禾。”
“行。”
电话那头的人离远了点儿,声音有些缥缈:“林念禾,有个半死的男人找你!”
“半死的?”
林念禾有些懵,从周利手里接起了电话:“您好,我是林念禾,您……需要帮助吗?”
“需要,你跟刚才接电话那大姐说,‘我差点儿死了’不是陈述事实,是对现实生活的报怨!”
“呃……谢四,你像个正常人似的说话,行么?”
谢宇飞被周利怼得有些懵,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儿,赶紧说:“小禾,回头你把电影带给余香琴寄过去一份,她想要。”
“我要的那份刚被宇国哥拿走,等他们放完了我给香琴姐寄过去。”
“行!”
“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
“七月份就高考了。”
“……”
“禾,哥现在死透了,这不是对现实的报怨,而是你冷心冷血不顾我们的发小情谊一刀一刀划开的血淋淋的现实。”
“咔哒”一声,电话挂断了。
林念禾:“他最后是给我说了个长难句吗?”
周利颇为好奇:“那要死要活的是?”
林念禾随口回复:“说来你可能不信,但他是《林场》的导演、编剧、摄像、剧务、后期……好吧,除了演戏,全是他自己干的。”
周利的眼睛倏地亮了:“他这么厉害!难怪想死!”
林念禾:“……?”
周利一手托腮,眼睛里沉浸着对爱情的向往:“哎,拍出来这么好看的爱情,他一定是个细腻又温柔的人。”
林念禾的表情很复杂。
她琢磨着……以后还是尽量别让周利见到谢宇飞本人了吧,不然滤镜碎一地、幻想完全破灭,姑娘得多伤心啊。
不过她没太多心思放在这事儿上,她正忙着发鸡蛋呢。
是的,发鸡蛋。
给这段时间总被排队的人打扰的邻居们发。
这活儿是林念禾提议、吴校长首肯、伍根茂和曹石建带着全体保卫科成员实际操作的。
补习学校的保卫科成员都是退伍军人,个个都是精壮小伙儿。别的不说,他们只是往那儿一站,方圆五里的蟊贼就不敢来沾边儿。
这些人去送鸡蛋,虽然说的都是林念禾事先教好的那套说辞,但莫名其妙的有了些压迫力,让原本有些怨言的邻居们看在一斤鸡蛋的份上原谅了他们近日的叨扰,也没人敢讨价还价贪心想要更多。
林念禾坐在88号院的院子里,守着高高摞起的鸡蛋山,拿着个小账本刷刷记账。
旁边,温岚剥着煮鸡蛋,咬了一口问她:“咋样?钱够不?”
“够。”林念禾说,“再五天就第二次招生了,等月底我还可以去找温姨要一下这十来天的电影分成。”
“那能有几个钱。”温岚不甚在意的说了一句。
林念禾但笑不语。
如今的电影票房自然不可能跟后世动辄几十亿相提并论,但她查过资料,82年上映的《少林寺》票房可是过了亿的。
她没觉得《林场》也可以票房过亿,能有个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就够他们吃饱喝足了。
她不贪心,只希望《林场》最后的票房分成够她撑过一年——准确来说是9个月。
等到改革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她就不必有任何忧虑,可以放心大胆地搞事业了。
她正琢磨着,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递到她眼前。
林念禾回过神来,顺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向上看去,竟然是季铭亦。
“铭亦哥?校长不是给老师开会呢么,你怎么没去?”林念禾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季铭亦咧了咧嘴角:“有个事儿求你……也不能说是我的事儿吧,是爷爷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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