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卫靖被小僮仆领进卫长青的书房,只见卫长青端坐书房桌前,正写着字。
卫靖怔了怔,还以为今日和一群男孩说些歪话,走漏了消息,被芷芊听见了,向大伯告状。
他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便见卫芷芊笑嘻嘻地捧着小鼠在门边探头说:“卫靖,你的方法当真有效,小皮肚子饿得很,等不到晚上,便跌入桶子里了!真要谢谢你。”
“芷芊,你爹爹有正经事要和阿靖说,你快去睡吧!”伯母端着碗鸡汤入房,支开卫芷芊,掩上房门,将鸡汤递给卫靖,说:“这几天冷了,你喝碗鸡汤,补补身子。”
卫靖见芷芊笑吟吟地,不像恼火的样子,伯母也和蔼可亲,心中大石落了一半,大口喝起鸡汤。
伯母问:“卫靖呐,你爹爹身子如何?”
“前些日子生了病,但现在好了。”
伯母笑吟吟地问:“那你外公呢?他老人家身子如何?”
“我外公?”卫靖摇摇头说,“我从来没见过他。”
卫长青叹了口气,说:“阿靖,我还是看了你爹爹的信,才知道你母亲在你小时候便去世了。这么些年,没到乡下见你们一面,是我太固执了。我对不起你爹爹,也对不起你妈妈。”
卫靖答不上话,只能静静听着。
卫长青又问:“阿靖,你爹爹可曾和你说过你外祖父的事?”
“好像有,但我记不太清楚了。”
“唉,都是我二弟不好,你也别怪他,他那性子没人受得了。”
卫长青叹了一声,将杨瑛和他父亲结识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
这件事卫靖在出发前便听卫文说过,记忆犹新。
大伯一番叙述,和卫靖所知也相去不远,唯一不同的是,在大伯口中,当时对母亲责难、对杨仇飞挑衅的,只有二伯卫开来一人,大伯反倒是站在处处维护杨瑛的立场上。
“阿靖,你说你从未见过杨老英雄,可是千真万确?还是他曾去过你家,但你不知是他?你爹爹有没有提过,你外公写了本??一本书?和兵器相关的书。”卫长青微笑地问。
“从来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公呐!大伯,你有事找他吗?”卫靖佯装天真地问,心中却微微发冷,心想大伯对他这么好,原来也是看在外公的份上,自然不是出于尊敬,而是在打那本《百兵》的主意。
卫靖心中有些不服,对他而言,杨仇飞是个突然钻入他脑袋里的角色,即便是人人口中的剑王,即便是自己的外公,却终究生疏许多。
相较之下,卫家铸剑技艺之精湛,可是他自小便确信不疑的事实,是他的信仰。
此时,就连大铸剑师卫云五长子提及《百兵》,都是双眼发亮,可让卫靖心痒难耐,好奇杨仇飞写那《百兵》,究竟有何神妙之处。
他想起爹爹说过,在第二次英雄会上,外公以所铸兵器痛击了卫家剑,或许是如此,才让大伯印象深刻。
卫靖自然不会将这段经过提出来,免得戳了大伯痛脚,无端造成尴尬。
“杨老英雄来去无踪,前几年还听说他周游列国回来,手上又多了柄奇怪兵器,这几年又不知上哪个国家去了。”卫长青悠悠一叹,转了话题:“阿靖,芷芊说你自告奋勇要出外差,你可是缺钱来着?”
“不!不!我想替多年街坊找个人!”卫靖比手划脚,将于雪姐姐失踪这事,简单叙述一遍。
但在大伯和伯母面前,也不好意思说那是他的心上人,只能推说是邻居好姐姐。
卫靖补充说:“温老夫人想着女儿,每天以泪洗面,街坊邻居瞧了都好不忍心呐!”
何夫人叹了口气,说:“来湖市这么大,这样一个人要从何找起呢?要不??长青,咱们将消息放出去,让闯天门的弟兄们帮忙寻找。”
卫长青点点头,说:“好,我改天碰到闯天门弟兄,和他们说一声。阿靖,你说那位大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温于雪。”卫靖听见大伯和伯母要请闯天门的帮众帮忙,心中有些惊慌。
他实在不愿让闯天门帮他找人,但伯母的话也有理,来湖市这么大,要找于雪姐姐,如同大海捞针,若有闯天门一群帮众帮忙,或许反倒找得着。
“这样好了,阿靖,我知道你在家乡也和爹爹学艺多年,现下这些基础东西,你大概早读透了,强要你和新同学一起学习,也难为你。平时你若闲着无聊,也可以和资深同学一起到工房瞧瞧铸剑,你想四处溜达也成,我会另外差人替你送货,你可以随意走走。”卫长青和颜悦色地说。
“大伯,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该如何报答。”卫靖诚恳地说。
“千万别这么说,我欠你父子俩太多了。光是你妈妈当年在卫家剑庄受到的委屈,我一想起便觉得愧疚。我待你如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卫长青这么说时,眼眶泛红,和妻子相视一笑,握起卫靖的手说:“你那两个堂姐尽管聪颖,但终究是女孩子家,打铁这等苦事她们是学不来的。
“尽管我几个弟子跟随我多年,但说来也是我存着私心,终究还是奢望我这卫家剑庄,能由卫家子弟主持。
“我年岁渐长,每每想起此事,总是有些挂念。如今得你这义子,这问题也解决了。
“阿靖,大伯先前说的可不是玩笑话,我说咱们过些时日去探望你父亲,便是要和他谈谈此事,咱们兄弟俩将卫家剑庄发扬光大,再让你继承。
“你比你父亲小时候更加聪颖,我相信你不会辜负了义父我一番苦心吧!”
“大伯??嗯??义??义父??”
卫靖吸了口气,脑中乱糟糟的,一下子还想不出该找什么借口,请大伯别去寻他父亲。
他知道父亲此时正忙着替武裕夫铸剑,武裕夫是要去杀李靡的。
要是让大伯得知这事,可麻烦得很。
但他听卫长青一番话说得如此恳切,也挺有道理,不由得有些感动。
他喃喃地说:“大伯,我能叫你大伯吗?比较顺口。”
“能,当然没问题。”卫长青朗声一笑,说:“你大伯刚刚讲的这些话,你也别和师兄弟们说,否则让人在背后说我卫家心胸狭隘、私相授受,也不好听。过阵子会有考试,你拿出本事让师兄弟们瞧瞧,大伙儿自然心服口服。”
“是,大伯。”卫靖点点头答道。
卫长青不再提及杨仇飞,只琐碎地问了些家常话,而卫靖先前既已起了戒心,便也更加小心翼翼地回答,表面上却仍装着乡下孩子的天真模样,偶尔打岔问些无关紧要的打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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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卫靖漫步在来湖市街上,他走出剑庄不久便送完外差物品。
卫长青派了些距离较近的差事,给他一整天的时间,还给了钱,让他可以雇用马车自由玩耍。
他本要找公孙遥同行,但公孙遥说要背书,不和他去。
天气尽管寒冷,但几朵白云却是赏脸,没遮住天上太阳,这么一晒倒也舒适。
卫靖吹着口哨,悠闲走着,心想要是将阿喜带在身边,这么溜达也十分惬意,想着想着,便怀念起阿喜。
他又想起前些时日那段地下来湖的生活,想念起老许、水半天、张大妈等人,心想现在时间还早,钱还有许多,便招了辆马车,往地下来湖的入口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