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神垂著头不说话,卫靖又说:“现在天鹰盟来了两个人,应当是老不死有事要交代,你若是与我合作,我担保你往后生活无虞,起居有人照料,但若你不配合,我只好让那两个帮众将你带还给老不死,老不死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你已成废人,他杀你灭口是你福气,倘若他气愤你坏了他的大事,用对付两个长老的法子对付你,哼哼……你应当没忘记他们眼瞎口哑的模样吧。”
驼神这才抬起了头,茫茫然地看著卫靖,问:“孩子……你说话可算话?”
“你自个想想……”卫靖嘿嘿笑著说:“你受擒后,我可有打你一拳?我替你换药、喂你吃饭喝水,咱们合作成功,我替你雇个老佣,伺候你下半辈子,若是你回元长老身边,他可有这么好心伺候你?”
驼神闭上眼,点了点头。
卫靖拍了拍驼神肩头,将他搬扶上椅子,调整坐姿,跟著出了房,来到支道口,将那两个天鹰盟帮众领了进来。
“元帮主有何吩咐?”驼神不等卫靖示意,便主动开口。
两个天鹰盟帮众答:“元帮主有令,入夜后准备行动,天一亮便放四方会四面杀出,沿途劫掠残杀,午后集结至大扬府,全力攻打观水阁。帮主要你随著四方会同行,紧跟在四方会头头韩野身旁,待观水阁青烟升起,一刀剿了韩野脑袋,届时观水阁中伏兵杀出,栖武楼、听风轩、梨华院等伏兵尽出,里、中、外三面齐攻,一口气将土匪杀灭。”
“知道了。”驼神点点头。
天鹰盟帮众又交代了些琐事,多半是元长老提醒如何诱导四方会的言谈技巧,驼神静静地听,天鹰盟交代完毕,在卫靖的护送之下离去。
“驼老爷子,你配合得好极了。”卫靖回来后,见到驼神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赶紧将他扶上床,却见到驼神满面湿濡,竟是在流泪,便取了布替他擦脸。
“嘿嘿……还要我一刀斩下韩野脑袋……”驼神泪流不止,呢喃说著:“以前是易如反掌,现在……连下椅子爬上床都办不到啦,哈哈……”
“……”卫靖听驼神说完,再替他拭了泪,淡淡地说:“别埋怨了,你这一生中斩断的手脚可没少过,已经不吃亏啦。”
卫靖步出驼神居室,将门带上,召集了大伙儿,将元长老明日行动一事公布,同时带著张大妈、水半天、老许等要按照计画去挖掘十二街了,今晚是当日封街后的第四天,里头的土匪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没有光线、没有新鲜空气,想来已经倒得差不多了。
卫靖交代了负责把守第五支道的陈块等人一些琐事,便与老许、水半天、张大妈以及一干地城堂喽啰们前往十二街。
一行人走了半晌,来到了十二街口,卫靖看著那封死的街口,一时间思绪纷杂,觉得胸口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般。
水半天迫不及待地来到那沙包堆前,噫噫呀呀地叫著,抽出细剑,拍打著沙包土墙,嚷嚷著:“快拆了这些挡路东西,让我去瞧瞧,看看哪个还没死的,我定要补上三剑……”
水半天、老许等剿匪老将本便对土匪深恶痛绝,他们在大扬府上听雷南讲述四方会在来湖市南烧杀劫掠的恶行事迹,早憋得满腹怒火,此时自是一点也不同情这些家伙。
“若是发现活口,晚点再杀,还得用他们来破老不死的诡计。”卫靖挥了挥手,几个地城堂帮众前来,将一个个沙包扛开、将砖墙捶倒、将隔挡木板拆下。
那阴暗的长道中,恶臭扑鼻漫出。
卫靖等人都退了几步,后头地城堂众推来一辆辆板车,车上全载著一盆盆的新鲜臭草。
另有一批堂众持著几盏油灯和一罐罐灯油,鱼贯而入,替那些熄灭了的油灯加进灯油后点燃。
大伙儿缓缓推进,果然可见甬道之中倒成一片,尸横遍地,四处探找之下,却也找出不少活口,一批一批的地城堂帮众涌入,将死尸和生者分开。
粗略估算,千余名四方会土匪中,死了七百多人,另有三百余人奄奄一息,多半是因为这长道宽阔,三日还不足以将人尽数闷毙,死去的那些人,也有不少是慌乱之中推挤践踏而亡。
卫靖觉得心中激荡,一阵晕眩,扶著墙干呕了一阵,吐出一些酸水。
张大妈拍了拍老许,说:“你扶小卫……神武堂大爷出去好了,这儿让咱们来便行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卫靖虽然叮嘱老许等在这儿要叫他“神武堂大哥”但大伙儿说得惯了,也时常说溜嘴,地城堂喽啰们听在耳里,并不怎么在意。
他们倒是还记得卫靖曾说过张大妈等人都是长老亲自指派来地城堂捉拿内鬼的好手,本便是假扮的地城堂众,偶而说溜嘴的动作,倒显得真实自然。
老许将卫靖扶出了十二街,瞧他脸色难看,知道这封街之计虽然大妙,但他年纪甚轻,见到自己一个计谋杀了这么多人,难免闷闷不乐。
“这干家伙在来湖市南的作为你也听雷员外说过,他们是死有余辜,倘若不是你在这地底搅和了这些时日,要是放他们到了地上,市民百姓们所受的苦,可是这干土匪的百倍不止。”老许一面说,一面牵著卫靖返回第五支道。
卫靖点点头,说:“老许,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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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陈块晃了晃迷药罐子,里头的粉末已经光了,他在小包中翻找一番,其余迷药也已用尽,他摊了摊手,说:“药没了。”
“这儿还有一些吗?”张三龙倚著墙,转头看到小柜上还有一些小瓶、小罐,揭开一看,也是些粉末,有些发出刺鼻味,随手取了一只颜色相近的小罐抛给陈块。
陈块快手接著那小罐,揭开盖子,一一洒进木桌餐盘上数只大碗里盛著的肉粥中,随意搅了搅,跟著端出房,交给一个地城堂喽啰,说:“行了,拿去喂吧,一人一碗,谁都不可少,哪个不吃的就和我说,我用拳头喂他吃。”
那喽啰点点头,端过摆著数只大碗的餐盘,来到五号支道中那囚著四方会一干土匪头头的小室里,里头数个恶匪身上给紧缚捆绑,个个竖目狰狞。
他们一见这喽啰走来,便叫骂起来,但他们身上还有著些许迷药效力,此时语气孱弱,那巨人头头韩野愤恨地说:“你们将咱们绑了这么些天,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是驼神的意思?还是那天鹰盟周彰的意思?”
那喽啰听这土匪头目直呼驼神的名讳,顺手甩了韩野几巴掌,跟著端起一只碗,捏著韩野鼻子,灌他喝粥。这数日来每日早晚卫靖都会差人喂他们喝下掺有迷药的肉粥,以防他们脱逃。
几个土匪被押著灌饮肉粥,呛得连连咳嗽,待他们吃完肉粥,数个地城堂堂众挤来,将他们一一架起,押出小室,带往厕所。卫靖倒是贴心,每日早中晚都要地城堂喽啰押著他们去厕所排泄,以免将小室拉得一地屎尿。
这干土匪沿路低著头走,突然有人咦了一声,跟著其余土匪也纷纷抬头互视,像是发生了什么怪事一般,地城堂众便以刀柄拍打他们的身子,斥骂:“叫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