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天。”

    在看清眼前男子的样子之后，古青阳只是略微思索一下便喊出对方的名字。

    古青阳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这个男子也是他的死敌，是和至高天一样的死敌。

    因为他眼前的这个男子也是天道意志的化身，也是他要对抗的宿敌之一。按理来说，他们都不该见面。

    可他们还是见面了。

    而且看目前这架势，见面这种事好像还是自在天主动的。这让古青阳心生疑惑。

    是的。

    古青阳的确是有些不能理解他眼前这个家伙，准确地说，他是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见自己。

    如果这个家伙和至高天一样都想不顾一切地抹杀他，那他会觉得这个家伙很正常。

    可看自在天现在这副样子，他不难看出，对方是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不曾有。

    这也是他会疑惑的原因。

    然而……就在古青阳打量自在天的这段时间里，自在天又何尝不是在打量着古青阳？

    “古青阳。”

    在“自在天”这个名字自古青阳的内心深处浮现的那一刻，自在天也想到了“古青阳”这个名字。

    于是，一种十分特殊、极其微妙的感觉开始在自在天的心里衍生，像海潮一样不断地影响着他。

    自在天给他自己提了一个问题。

    他对古青阳的感觉究竟是怎样？

    痛恨？

    他的确是应该痛恨古青阳。因为古青阳赫然是古往今来最大的逆天而行者，也是最猖狂的逆天而行者。

    如果不是因为古青阳，大荒世界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更不会有现在的他。

    是的……纵然他和至高天都不愿意承认，可他们之所以会一分为二的确是因为古青阳。

    如果不是因为古青阳，他和至高天应该还是原来的“它”，而不是现在的他们。

    想到这里，自在天就会忍不住回想起“他们”还是“它”的时候，它与古青阳之间的斗争岁月。

    那个时候，纵然古青阳确实是擅长利用法则作为规则限制，它也有很多机会彻底地杀死古青阳。

    可……或许是因为它有作为天的傲气，又或许是因为它不觉得杀死古青阳这件事是极其重要的。

    所以在阴差阳错之下，在它严格按照规则发动的镇杀之下，古青阳不仅仅没死，反而越来越强。

    而在这个斗争的过程中，古青阳也赫然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影响着这个世界，影响着大道法则之本源。

    起初，它不觉得古青阳可以算是一个大问题。

    毕竟这个世界很危险，它可以用很多种方法来针对古青阳。

    让古青阳死在它为他安排的命运之中，这是它做好的安排。

    可古青阳一直没死，因为古青阳一次又一次地创造着奇迹。

    在那段多舛的命运里，本来，古青萤就是古青阳最大的杀劫。

    在古青萤还活着的时候，古青阳在它眼里就是个软柿子。它一直都很清楚，古青萤就是古青阳的死穴。

    果然，当它接二连三地用古青萤做文章布局之后，古青阳距离死亡就越来越近了。

    第一次，它曾亲自用化身问过古青阳的选择。

    古青阳做出了选择，却也惹怒了它。故而他降下了惩罚，可古青阳通过创造“冥魂化铠术”扛过去了。

    第二次，就是悬棺古宗一众骨修的追杀。那也是它的布局，可古青阳依旧是凭借多年的积累杀出重围。

    第三次，大凉部落灭族之战。

    那一战无比惨烈，大凉灭族。

    那也是它的安排，也让青衣瑶和古青萤双双在它的安排之下陨落，它本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它亲眼看到……古青阳愿意牺牲他自己的一切，只愿为古青萤换来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那是它最高兴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比它更懂得它的喜悦。用古青阳的命来换古青萤的命，这真是值得的买卖。

    可它没有想到！

    古青萤这丫头居然也是一个心狠至极的丫头，她不允许任何人算计和伤害她哥哥。

    即使可能伤害她哥哥的人就是她自己，也一样不行！所以她宁愿亲自控制她哥哥，让其吞噬她的一切。

    她也要她的哥哥活着。

    她成功了……于是就有了后来这些事情，古青阳成功地死而复生，代价是古青萤的牺牲陨落。

    从那之后，古青阳的心就多了一道可能永远都会治不好的伤痕。于古青阳而言，它代表着悲伤。

    于“它”而言，那伤痕代表的就是古青阳与它之间的仇恨，无法被消弭的仇恨。

    从此之后，古青阳入了红尘。

    从神鹿书院到神荒秘境，从神荒秘境到南域江南道，再到西荒……古青阳遭遇了无数次死境磨砺。

    而“它”也不再是它了，而是从它转而被分化成“他们”了。从外貌上看，他们根本就不像天道。

    因为他们拥有人的外貌。

    这也是他们会被称为“他们”的主要原因，毕竟这是一个事实，一个无法被改变的事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无法再变成“它”了，就像是古青阳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见到古青萤一样。

    自在天很清楚，他们这两道天道意志的化身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古青阳。

    古青阳只是在修行中带给他们一个改变的契机，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契机正好符合“它”的需求。

    那么，终归还是不会有他们的。

    而——

    他们。

    他，自在天。他代表的是天道意志对于自在自由的一种追求，其实天道意志也是渴望得到自由的。

    如果真要把天道比作一个主宰者的话，那在天道真正无情的时候，天道就是一个铁面无私的无上主宰。

    那个时候的天道也不会心生任何渴望，更不会心生对于自由和自在的渴望。

    可当天道有了情感之后，原来的一切对于它而言，就真的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原来的人族以及其他的任何生灵种族，它们在它的眼中都是生灵，不存在任何区别。

    它只需要在它们做事的时候给予相应的奖赏和惩罚就行。

    可当它拥有感情之后，它会忍不住去奖赏那些懂得奉承它的生灵，也会去惩处那些违背它意志的生灵。

    于是，一切都随着它的改变而一同改变。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很多生灵站出来反抗它。

    古青阳正是那些生灵中的一员。

    不同于其他生灵的是，古青阳的实力明显是空前强大的。强大到让它不得不将古青阳重视起来。

    于是，对于古青阳的出现，它会感到愤怒。但它也会感到疑惑。它愤怒，是因为古青阳在逆天而行。

    这种因为在它的眼中就是对它的挑衅，是一种悖逆！

    挑衅者、悖逆者……这芸芸众生中凡是诸如此类者，通通都应该被镇杀地干干净净。

    它是这样想的，于是它做了，于是它开始了它和古青阳之间的相争相杀，直到现在。

    它都已经没了。

    可它分化而成的他们，自在天与至高天，仍旧还是在杀古青阳。只是杀到现在都没有杀成。

    可自在天也发现了，说句比较实在的话，他其实是没那么想杀古青阳的。他更想追求别的东西。

    比如……自由，自在。

    这段时间以来，一切针对古青阳的行动都是由至高天自己在执行，这让他有时间去思考。

    他想到最后，想到了也想清楚了他和至高天分化诞生的原因。其实至高天仍旧还是原来的那个它。

    至高天是高高在上的，同时也是至高无上的。这一点，和原来的那个它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而他呢……他已经厌倦了原来的那种状态了。

    他很想知道他这种存在还有没有别的出路，他另寻一条别的路。

    于是……在想清楚一切之后，他主动找上了古青阳。

    即使，他知道他的前身“它”对古青阳做下的那些事情于古青阳而言实在是罪不容诛。

    可他依旧还是来了，因为他能感受到，现在的古青阳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

    而相比之下，他相信古青阳也一定能看出来他的变化。

    所以，他会来其实是因为他觉得他和古青阳之间还有说话的余地。

    他是真的有些莫名地觉得，他要找的那条路和古青阳有大关系。

    只是一不留神，还没等古青阳和他说什么话，他们双方便通通陷入到各自的回忆之中去。

    尤其是自在天，他的回忆更是漫长的。也许古青阳在面对他的时候是只会想起仇恨。

    但他不一样——

    他所想起的其实是他在这段时间想到的那些问题，他渴望得到那些问题的答案。

    然而就在他刚准备开口时，古青阳却是率先看向他，目光如炬，微笑着问道：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古青阳脸上的微笑已经变成了冷笑。与此同时，古青阳更是身形一闪随后轰出一拳。

    轰！

    大自在神拳！

    砰！

    古青阳没有留手，抬起手就是一记用出他全力的最强杀招。他记得这一招就是为了自在天创的。

    可是……自在天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样失态，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之后，自在天竟只是笑笑。

    这让古青阳一阵愕然。

    很快，古青阳的目光也变得深沉如水，然后就死死地停在了自在天的身上。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自在天终于开口，也露出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