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妙妙,爷爷没事,你在这儿待着,我,我去送送齐先生他们。”
沈馆长摆了摆手,迈着艰难的步伐转身离开。
这一瞬间,沈妙妙有种错觉,本就年迈的爷爷又老了很多,后背也佝偻了许多。
不,不是错觉,他真的老了。
“混蛋,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博物馆,明明不差......”
沈妙妙两眼泛红,银牙紧咬,由衷替爷爷感到难过,也对齐风感到浓浓的愤慨。
她自幼被爷爷养大,所以非常理解爷爷的感受。
倘若齐风是直接表明拒绝,沈长岁可能不至于此,但他采取了反问的方式,让沈长岁自己审视博物馆是否有资格。
这种方式,无疑最大程度击毁了沈长岁的尊严,也让他坚持数十年的梦想碎的七零八落。
齐风简单的一句话,否定了沈长岁三十几年的人生啊。
虽然沈妙妙一直不赞成爷爷坚持博物馆,也不能理解爷爷的坚持,但真到这种时候,她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而且,博物馆是爷孙俩唯一的收入来源。
博物馆运营到今天,爷爷当年的老本早就烧空了,如今二人的生计全靠着一点门票钱,以及附近孩子过来游玩在小卖部购买零食玩具的收入。
虽然入不敷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最近迫于经济压力,爷爷不得不准备关闭博物馆,此次国家的推广计划是唯一的希望。
如果不被列入名单,博物馆倒闭只在一夕之间。
沈妙妙还要读大学,爷爷年纪大了也没有工作能力,届时爷孙俩该面对何种窘迫的处境?
“一定,一定还有机会的。”
沈妙妙满心不甘,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了出去。
跑到博物馆门口,原先的中巴车已然不见踪影,她看向保安亭大声问道:“老李,那伙人去哪儿了?”
“刚走啊,齐先生说他们去附近吃饭了。”
老李探出脑袋,面色疑惑。
沈妙妙咬了咬牙,快步跑了出去。
附近转了一大圈,她终于在大街找到了那辆丰田考斯特,也在远处看到了饭馆内的齐风一行人。
正当沈妙妙想要上前理论时,众人恰好吃完饭,坐上中巴车离开了。
沈妙妙心头一急,只能就近喊了一辆摩的,花钱让对方跟着中巴车。
“同学,你这,跟着这辆中巴做什么?这可不是咱们县的公交,不知道要开多远才停啊?”
“别管为什么,跟着它!”
司机师傅眼看沈妙妙这么火爆,也就没多问了。
反正沈妙妙愿意出大钱,只要没出省跑多远都行。
中巴车并没有跑出太远,只是到了隔壁的远隆县,全车程不到一个小时。
同为海清市辖下的县城,远隆县明显要繁华的多,已然有往市级发展的趋势。
尤其是城区中心地带,高楼耸立,钢筋水泥,有点大都市的味道了。
中巴车停下的地方,正是城区中心地带的远隆博物馆。
对比余坪博物馆,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远隆博物馆正门是由水泥浇筑而成,足有十几米高,并且极具建筑特色。
馆前广场空旷而又整洁,到处都是闻名而来的游客。
此时此刻,博物馆门前挂着一张横幅‘欢迎调研同志前来视察工作’。
两侧站着数十位肩挂横幅的保安,统一对着中巴车的方向敬礼。
一排排商务行政轿车停在旁边,一看就知道来了很多大人物。
齐风一行人还没下车,便有数位身穿西装,明显气度不凡的男人快步迎了上去。
这种架势,不止震住了过往游客,也震住了后方跟上来的沈妙妙。
如此庄重,如此盛大,以往她可只在手机视频里见过。
同时沈妙妙也才反应过来,今天调研小组的视察有多重要。
倘若列进名单,少则拨款数千万,多则拨款数亿,国家还会下达政策发展该地区。
牵扯到的不只是博物馆,还有周边地带,以及整个县城的发展与利益。
所以,调研小组被如此郑重迎接是很正常,也是最基本的事情。
反观余坪博物馆,面对调研小组视察时是如何对待的?
荒谬,可笑,简直不伦不类。
一整个博物馆,只有四个人,没有给到一点应有的尊重。
作为馆长孙女的沈妙妙,居然向调研小组索要高额门票费。
作为馆长的沈长岁,居然还在小卖部里打盹?
此刻,沈妙妙稍微能理解齐风一行人的心情了。
在远隆博物馆面前,余坪博物馆已经称不上存在差距,根本算不上是一家博物馆。
齐风一行人愿意待在余坪博物馆两个小时,并且走完正式的流程,纯属是给沈长岁这位老人一点面子。
沈妙妙杵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待到齐风一行人走进博物馆后,她纠结许久,还是跟了上去。
沈妙妙走到保安亭前,颇为腼腆的问道:“你好,请问在哪里买票?”
这么大的博物馆,要想进去,肯定需要购买正式的纸质门票吧?
保安一愣,哑然失笑道:“说什么呢小妹妹,博物馆进门怎么会要收费呢?你进去吧。”
“不收费?”
沈妙妙一愣,一分钱也不要吗?
这么大的博物馆,不要门票费该如何运营啊?
“是啊,就算是收费,也得是那种超大型的博物馆,展出特级珍贵文物的展厅,才会收取一点门票费,比如最近很受欢迎的千古名画女史箴图,咱们博物馆这么小,根本没有值得让游客付费的珍贵文物。”
“小......”
沈妙妙一时间沉默了。
远隆博物馆还算小,余坪博物馆算什么?
如此精致庄重的博物馆,居然声称自己不能收费,只有超大型的博物馆才可以。
而她顶着余坪博物馆的名头,居然坑了齐风五百块的门票费。
倘若自己是齐风,会选择让国家扶持余坪博物馆吗?
沈妙妙低下了头,羞愧的脸色涨红。
那份对自身处境无能为力的绝望感,也让她眸中泛起了泪花。
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该做什么?
明知余坪博物馆有多么可笑,明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但她真的真的很不甘心。
爷爷三十四年以来的心血,养自己长到十八岁的故里,难道真的只能到此为止吗?
博物馆倒闭后,自己的大学生活费、学费又怎么办?
就算爷爷咬牙拿出所有积蓄,让爷孙俩挺过难关,沈妙妙大学四年也绝对得省吃俭用,活的无比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