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设在御花园中。
谢昭昭到了之后,和于氏一起入座,没过片刻,宁妃和贤妃就到了。
大行皇后驾崩之后,宣武皇帝没有再立继后的打算。
宫中事务一向是宁妃和贤妃共同主理。
今日赏菊宴女眷这边也以两人为尊。
不过今日宴会盛大,除了女眷还有男宾,宣武皇帝也会亲临。
陈书兰无疑是今日女眷之中的座上宾,一来便被请到了贤妃身边的位置上。
贤妃亲切地询问陈书兰家常。
谢星辰低声笑着说:“三妹妹,你觉得陈小姐如何?”
“很漂亮。”谢昭昭淡笑:“比你漂亮。”
谢星辰僵住,一时间又气又恨,又没法发作。
谢昭昭不理会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眉垂目,琢磨其他事情去了。
不多时,宣武皇帝到来。
男宾女眷们山呼万岁,都跪地叩拜相迎。
谢昭昭也跪倒在地,眼角余光看到,云祁和太子随在宣武皇帝左右,高大魁伟的梁王跟在其后,还有个身穿白色锦衣,斯文病弱的年青男子陪在梁王一侧,正是周王。
今日宴会真是什么人物也都到了呢。
谢昭昭低垂眼帘,规矩地行礼。
“平身吧。”
片刻后,高台位置传来宣武皇帝低沉冷肃的声音,“今日九九重阳,要众位爱卿挟家眷前来,是为君臣同乐,大家不必拘束。”
众人齐声应“是”,但各坐各位,依然是规矩无比。
云祁随着太子坐在了宣武皇帝左手下方第二个位置,一身玄色箭袖锦袍,宽肩窄腰,明明姿态随意自然,但远远瞧去,就是让人难移开目光。
他的位置,抬眸便能看到女宾席。
与谢昭昭视线相对的一瞬,云祁飞快地朝谢昭昭眨了下眼睛,其间氤氲着几分笑意。
谢昭昭别开脸,低头吃糕点。
云祁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瞥了坐在贤妃身侧的陈书兰一眼,也低下头,单手撑在下颌上,招呼身边小太监,“给她多送一份玉桂糕。”
“是。”
小太监应声退走。
没一会儿,就有宫娥往谢昭昭面前桌上放了一只玉盏,上面整齐地摆着五块玉桂糕。
谢昭昭一怔,想问什么,那宫娥却是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谢昭昭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云祁。
对方则低头和太子说话去了。
谢昭昭抿了抿唇,把玉桂糕推到一边。
“怎么不吃?”于氏问,“方才瞧你很喜欢吃的样子,连吃了好几块。”
“吃饱了。”谢昭昭把糕点推开,“不想吃了。”
于氏便没再说什么,将桌上茶水往谢昭昭面前送了送,“润润,这玉桂糕有点干,还有点酸,其实口感不怎么好的。”
谢昭昭:“……”
另外一边,谢星辰正襟危坐,有些紧张。
一来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宫宴,难免怯场。
二来当然是因为梁王。
她偷偷打量了梁王一眼。
虽说年龄有些大了,但平心而论,梁王并不显老气,一眼看去不过三十出头。
梁王的容貌,虽不及楚南轩那般英俊,但也是浓眉冷目,挺鼻薄唇。
只是或许因为常在军中,梁王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威霸之气,让谢星辰有点犯怵。
忽然,一道冰冷的视线扫来,竟然是梁王发现谢星辰偷偷打量,朝这边看过来。
谢星辰一僵,立即收敛眼神,心底也更加紧张,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宴会宾客们面前摆放的几案低矮。
谢星辰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落与梁王眼底。
梁王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端了一杯酒饮下,之后再未朝这边看过一眼。
谢星辰却后背都冒出了汗来,原本心底那一点点怵瞬间无限放大,手脚僵硬久久不敢动。
“星辰?星辰?”窦氏推了推谢星辰的手臂,“刘夫人在问你话,你怎么了?”
“我——”
谢星辰回过神来,露出个稍微有些僵硬的笑容,客气地和那个刘夫人打起了招呼来。
宣武皇帝只在御花园宴会这里停了一会儿,他便和太子一起离开了。
离开之前留下话要大家随意,还淡淡看了云祁一眼,其间含着云祁看得懂的警告。
“恭送皇爷爷。”云祁起身行礼,面不改色。
赏菊宴,顾名思义,这御花园之中的菊便是主角。
有人提议以菊为题写诗做赋。
京中自有才子才女,在这样的场合当然要大展才华。
谢昭昭在这种场合一向只是看客。
恰逢今日心中有事,从头至尾都是缄默。
不知是谁作了一首咏菊,很是工整,引得满堂喝彩。
贤妃忽然笑说:“书兰,你是朗州出名的才女,不如你也做一首吧。”
坐在贤妃身侧的陈书兰笑容端庄典雅,“那就献丑一首吧。”
她垂眸细思片刻,轻声咏道:“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她的声音落下,满堂寂静。.八一
先前大家咏菊多是些咏叹菊之品性,风姿,实则是没有什么深度的附庸风雅之句。
但陈书兰的这首绝句却是不同。
这首诗表达的并非一般佳节思乡,而是对于战乱之中百姓疾苦的感慨和关切,看似写的素淡,实际极有情韵,寓意深远。
这首诗一出,便显得前面的咏菊诗词都流于庸俗。
“好!”
高台之上,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接着便是拍手声。
众人看去,竟然是周王殿下。
周王今年二十有六,生的斯文俊美,只是自幼身体不好,平素也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
这次如果不是梁王回京,恐怕他也不会参加赏菊宴。
谢星辰对陈书兰做什么诗毫无感想,只是瞧着那唇角含笑,眼底流露赞许的周王,心底不甘郁闷。
就算是赐婚给周王,也都比梁王好。
“陈小姐不愧是中山王的嫡孙女,既有文采,又有忧国忧民之心。”周王微笑着说道:“只这诗中意境,便知胸有丘壑,不让须眉。”
“多谢殿下夸赞。”陈书兰低头,谦虚道:“只是一点口舌功夫罢了,若说忧国忧民,各位殿下和朝中文武百官哪一位都比书兰配得上这四个字。”
周王笑意加深,若有所指地说道:“姑娘慧达,谁若娶得姑娘为妻,那真是百世修来的福气。”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