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着谢嘉嘉有些发白的脸,玄明不好说这个。
怕吓到她。
她喜欢吃吃睡睡,玩玩乐乐,开开心心,一定受不了打打杀杀吧。
“不会。”
玄明淡定地说:“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我这里你不必操心,我自己知道轻重,会很小心很小心,我很惜命的,我也很怕疼,不会把自己弄到很糟糕的境地。”
谢嘉嘉飞快又说:“倒是你,你嘴上说不会,我瞧你脸色,这事不小,你一定得小心啊,你欠我的画稿,到现在都没画出来。”
画稿……
玄明的眼眸微微一动,视线稍稍一转,看向不远处靠窗的书案。
那里那么多画稿,全是他。
先前他还踌躇彷徨,她怎么一直不找自己画稿了,感情她自己早都画好了。
她画了那么多的自己,而且一直帮忙照看母亲,必定是对自己有意。
而他好像也对她生出了心思。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如同有猛烈的海潮拍击心岸,催促着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可如今不平静的现状却又一瞬间把那些浪潮全部压住。
他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他现在连自己能不能活着从这桩事情中脱身都不确定,说了……便是给谢嘉嘉增添烦恼。
可是就这样便离开,似乎又不舍得。
玄明坐在原地踌躇万千。
谢嘉嘉陪坐一侧,也在思忖着如今的局势,两人都没说话。
良久良久之后,玄明依然没有开口。
他深吸了口气气站起身来,“我走了。”
“好。”谢嘉嘉点头头,玄明转身离开,那步子却似带着几分难舍眷恋。
手大搭上门板,将要开门之时,玄明忽然回头看向谢嘉嘉,“希望这件事情很快结束……到时候我一定履约,让你画我,还有……”
“一些别的事情,我们也细谈谈。”
谢嘉嘉愣了一下,别的事情?
可玄明已经开门退出去,快速离开了。
……
没过几日,宣武皇帝宠幸的道人死了,京中也更加的不平静。
谢嘉嘉虽然平素懒懒散散,但要紧事情是一点不含糊,再加上那天晚上玄明专门来说了一遍,她不但自己不出门,也更加提醒府上其他人安分待在家里。
府上的防卫也再三加强。
果然没过几日,又出了大事。
具体发生了什么,谢嘉嘉这里也不知道,但据说她那能翻云覆雨的好妹夫直接没回家,连妹妹府上都被莫名的兵马控制住了。
这不是要变天,也和变天差不离了。
谢嘉嘉在坑底躺平良久,如今也开始不宁静。
不会吧不会吧?
她这个妹妹可不是寻常人,不会没有后招,要闹到鱼死网破大动干戈吧?
府上关门闭户,外面的消息都被封锁的很严实。
她也不知道玄明那边情况怎么样。
莎莎走过来说:“小姐就放心吧,玄明将军一定会没事的!”
“……”谢嘉嘉愣了一下,“怎么莫名说他。”
“是小姐在念叨啊,你这两天念叨好几次了,说也不知道他那边什么情况。”
谢嘉嘉无语了一瞬,“是吗?念叨好几次了?”
“对啊,早上吃饭的时候还在说,方才又在说呢!小姐你就放心吧,他是玄甲军上将军,定西王殿下的左膀右臂,肯定会没事的。”
谢嘉嘉深吸了口气,“就因为是妹夫的左膀右臂才糟糕。”
怪不得那天晚上,玄明那样交代自己。
云祁出事,玄明就等于是刀架在脖子上了。
他救她两次。
虽说交情没多深,但好像也并不浅吧。
月牙也蛮喜欢他的,他如果出点什么事情,那真是挺伤心的。
谢嘉嘉不由在心里念叨:可得平平安安才好啊。
这样紧张压抑地日子一过便是十日。
有一日清晨,谢嘉嘉睡得迷迷糊糊间,莎莎冲进了房间,“小姐、小姐,七小姐闯宫了!”
谢嘉嘉猛然坐起身来,“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是六公子和五公子那边在说,奴婢听到了,他们说应该要没事了。”
“……那就好啊!”谢嘉嘉长舒了一口气。
压抑了这么久,可算是要消停了。
希望这一次能消停的久一点。
她给月牙把被子掖好,起身披衣服的时候,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你、你打听一下玄明那边的事情,别明着去找老五和小六。”
“那两个都是人精,一问他们又要来烦我了,尤其是老五——”
“反正你留意着一点,有什么消息就来告诉我。”
“行呢!”莎莎笑眯眯地应了,“按照五公子的意思,咱们这边很快就不必这样关门闭户了,会有人出去采买走动。”
“到时候奴婢使点银子,让人去打听一下。”
谢嘉嘉笑着戳了戳莎莎的脸蛋:“就你聪明!”
……
莎莎虽然是年纪小,但是跟在谢嘉嘉身边的时间久了,人又聪明机灵,办起事来还是有些办法的。
第二日下午,莎莎便把玄明那边的消息告诉了谢嘉嘉。
谢嘉嘉听完脸色有些发白,不太确定地问:“浑身是血啊?”
“就是啊!”
莎莎的脸也白了,“打听消息的人说,是太医说的,全身都没有一块好皮,那些人给他上了刑,每天一种刑具,将军回去的时候都是昏着,出气多入气少。”
莎莎越说声音越抖,想想那副场面,眼泪都流出来了:“小姐,你说他会不会出事啊?”
“听说那个拷打玄明将军的人是刑部最厉害的官,从他手底下过的犯人都会被……”
莎莎不敢说下去了。
谢嘉嘉脸色有些不好,她双手交握捏在一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月牙咿咿呀呀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更加的让人心焦。
“不行,我得去瞧瞧!”谢嘉嘉抿了抿唇,正色道:“他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办呢……咱们府上现在也能进出了,你这样,去备马车,我现在就去!”
“都这么晚了!”莎莎赶忙劝:“而且玄明将军那里现在有太医在呢。”
“好吧,是太着急了。”
谢嘉嘉喘了口气,“那这样好了,你吩咐人备好马车,明日一早咱们就过去,早点去吧。”
莎莎也很想知道那边的情况,连连点头,去办事了。
这一晚上,谢嘉嘉睡的不太安宁。
一闭上眼睛,脑海之中就能浮现出一些审讯的画面。
空荡荡的牢狱,腐臭阴湿的霉味,坚固的铁环,被吊起来的人浑身血污,断手断脚……
那曾是她在陆汉秋的大理寺监牢看到的场景,而如今那个被吊起来的人,在她的梦里成了玄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