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对于和谢家的婚事之惊诧,不比外面的人少。
不过秋慧娴机敏,处置的十分妥当——在和谢长羽见了面,两人约定好之后,秋慧娴便找了家中族老、长辈来讲此事摊开来说。
族中人自然很清楚秋家现在的处境。
如果一门婚事能换得一族乘云之机,没有人不乐意。
有两个婶婶、伯娘也曾叹息过,用秋慧娴的婚事换这样的机会,会委屈了秋慧娴。
毕竟谢长羽实在不是个好的夫婿人选。
但秋慧娴主意已定。
谢长羽于她而言并非是夫婿,而是一座扎扎实实的靠山。
她心中十分有数。
秋灵韵对这件事情却气恼非常,见完了族中亲属长辈之后,便跟在秋慧娴身后绷着一张俏脸。..
一路回到了秋慧娴院子,关起门来,秋灵韵才切齿说到:“那一个两个三个……面上一副要哭的样子,嘴上说着委屈姐姐了。”
“可实际不知道背过去如何偷着乐!”
“用姐姐一个人的幸福换一家子的利益,她们怎么能那么轻描淡写!”
秋慧娴轻笑道:“你先前不是说,谢世子比许多油头粉面的都好,还说玉香郡主眼光不好吗?”
“……”秋灵韵噎了一瞬,咬牙说道:“他看起来是还不错,但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这种把婚事当生意谈的人——”
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可以当生意谈?
秋慧娴淡淡道:“以谢世子的年龄阅历,如果他不与我那么说,而是说什么情爱之事,你觉得可信吗?”
秋灵韵:“……”
便是不曾接话,秋灵韵也不得不说,姐姐说的话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谢长羽那样的人、那样的年龄,如果说爱上了谁,才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秋慧娴说:“他很坦诚,我们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
秋灵韵的表情一言难尽,良久后才说:“那这样当生意一样谈好的婚事,成了婚之后,怎么个过法……”
想想都让人直皱眉头。
秋慧娴说:“把他当上司,我做下属便是。”
至于什么夫妻情爱……她翻了年便要二十七岁。
这样的年龄当真是老姑婆了。
她听过见过太多,自己也经历数度定亲退婚之事,对夫妻之道亦看的清楚明白。
少年夫妻或许真的会有情情爱爱。
但一起过日子的时间久了,情分被宅门内务、柴米油盐、长辈儿女等事消磨。
若是两人性子投契的,那就逐渐变成最熟悉的知心好友模样。
若是本身性子就不那么投契的,在世俗杂事的磋磨下,反而会相看两相厌,以至于成为怨偶。
再有一些本就是盲婚哑嫁的,到最后变成仇敌,非要你死我活都大有可能。
谢长羽不是想找个喜爱至极的妻子,只是要一个照看家里,养育孩子的管家。
而她需要靠山。
对做管家她也得心应手。
那不是正正好?
秋灵韵张嘴好几次,最后无言相对,叹了口气。
只觉得姐姐为这家中受了大苦。
自己努力成长想要为姐姐分担一点,但似乎总是不尽如人意。
“放心吧。”秋慧娴拍了拍秋灵韵的肩膀,柔声说道:“姐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怎么让自己的日子好过。”
“成婚之后,姐姐会用心经营生活。”
秋灵韵看了秋慧娴一会儿,眼眶倒是湿润了起来。
她吸着鼻子点头,“我和弟弟们也会争气的,不会让姐姐白白牺牲。”
*
秋慧娴和谢长羽婚期很快传遍幽云。
整个秋府也为这件事情忙碌起来。
这两年,秋家都是秋慧娴掌家主事,她的婚事也是她自己亲自操持。
谢家的聘礼很是丰厚。
秋家这些年没落了,名下产业实在不多。
秋慧娴思忖良久之后,选了几个有发展前景的铺子和一座庄子,银钱带的不多,首饰衣衫等也不多。
但为表达对这婚事的认真和诚意,秋慧娴给谢长羽和谢焕都裁制了衣衫。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只做了两身冬衣,却也是诚意满满了。
“小姐,绸缎庄那里说是账目出了点问题。”婢女从外面快步进来,脸色焦急地说道。
秋慧娴正在绣鞋面,闻言眉心拧了片刻,站起身来,“正好做这鞋子的料子差了一些……那便去那绸缎庄顺势瞧一瞧吧。”
婢女应下,吩咐人备车后,秋慧娴便带着仆从到秋家的绸缎庄去了。
这绸缎庄原本是秋慧娴母亲的陪嫁。
先前一直都是府上管事在经营
秋家出事之后,秋慧娴将家中一番清理,把不作为和欺主的恶奴都赶走,一部分产业也是亲自过问。
绸缎庄便是她亲自过问的产业之一。
这里的账目每月一盘,都没有出过问题,这次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路上秋慧娴便琢磨这事儿。
但等到了绸缎庄,还没问出这问题来,秋慧娴却是心中如明镜一般,什么都清楚了。
有个淡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坐在大厅角落的客座上。
是季宏宇,她前一位……未婚夫。
随着伙计一声“大小姐”,季宏宇“唰”一下回过头来,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慧娴……”
季宏宇站起身,大步走到秋慧娴面前来,手脚略有些局促,“你来了。”
秋慧娴瞥了不远处的掌柜一眼。
掌柜赔上僵硬的笑容。
季宏宇说:“是我让他这样做的,你不要怪他。”
“……”
秋慧娴将视线收回,平静地说:“到里头说话吧。”
话落她便往后面去了。
季宏宇连忙跟上去。
等到了布庄后头,平素秋慧娴偶尔小坐休息的小院内,秋慧娴转过身来,神色平静道:“有什么事吗?”
这般冷静姿态,倒让跟着过来的季宏宇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两人就这般相对而立着。
秋慧娴又问:“何事?”
“慧娴……”季宏宇迟疑地开口,“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好像,不是那么高兴看到我?”
秋慧娴沉默地看着他。
季宏宇知道,那是在等他表明真正的来意。
几年过去,她越来越冷静,越来越沉稳,连一点闲聊的意思都没有。
而当初,他们每一次见面都会有许多话说。
季宏宇心中恍然,语无伦次:“我去了一趟中州,通商路,这一趟——”
“抱歉。”
秋慧娴面色平静地打断季宏宇,“我的时间不太多,请你直说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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