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门框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与牛大肚聊天的是一个陌生的老者,那个老者一张嘴张张合合,说个半天,牛大肚则是没什么反应,半天才接一句,有时候还直摇头。
牛草花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从细碎的风中听到什么信息。
大概是被烦到了,牛大肚也不铲雪了,直接铲子一拎,转头大步往回走,那老者小跑着跟着,嘴里还不停。
离家越近他们的谈话也越来越清晰,牛草花这才明白为啥他爹这么不给这老者面子了。
那个老者是来借车的,他们准备去城里领救济粮。
难怪牛大肚不同意了。
这大冷天的,往城里跑一个来回,还要拖着那么重的救济粮,不是自己家的牲口不知道心疼是吧。
要知道牛大肚现在对这骡子跟自个儿亲生的似的。
这事要搁牛草花她也不同意!
“砰。”牛大肚进来,将院门紧紧关上,将老者隔绝在外,不顾他苦苦哀求。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真的觉得没希望了,老者不再敲门,转头离开了。
“阿爹,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下次去城里带上他们呗,不过回来就让他们自己回来。”看牛大肚有些闷闷不乐,牛草花给他出主意。
“你可以每人收个一文两文的,正好拿来给骡子买吃的。”总不能让他们免费搭车是吧,他们虽说是难民,至少还有救济粮呢,想当初牛草花刚穿来的时候,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差点饿死了。
谁也不比谁好,大家都穷。
再说了,这些人,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银子。
牛大肚点点头,看了一会儿牛小地背书,转头又开门出去了。
快到中午时才回来。
回来后将自己刚刚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先是去了牛里正家,将早上有人借车的事情说了一遍,也将自己的态度告诉了牛里正。
借车不行,可以搭顺路车,每人要给一文钱,回来的时候就不带他们了。因为自己也要去城里买东西,装不下。
牛里正听到刚来的人竟然厚脸皮去找牛大肚借车,脸色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谁家的牲口都是宝贝,怎么能说借就借!
这外村人真是没有规矩!
再听了牛大肚给出的方法,跟着点点头。
一文钱一个人,这价格可以说是再便宜不过了,牛里正自己也决定下次去城里也要搭车,他年纪大了,走这么多路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我带你过去跟他们讲讲。”牛里正决定去敲打敲打这些人,让他们知道这个村是谁在做主。
他们俩去的时候,那边正忙着热火朝天,汉子们有的清扫积雪,有的修缮屋子,女人们也都在忙忙碌碌,孩子们裹的严实,坐在屋檐晒太阳。
“哟,小家伙们身体好啦,不错不错,要多晒太阳。”牛里正一脸笑意的过去,眼睛却不露声色的扫视着周围。
“哈哈,里正怎么过来了,快进屋子坐,来喝点热水,这位是大肚兄弟吧,昨晚多亏你了,帮我把孩子们接回来,太感谢了,快坐快坐。”王里正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人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热情的招待他们。
“不坐了,我就过来看看,一会儿就回去。”牛里正站在院子里,也不进屋,揣着手,眯着眼,晒着太阳。
“我来啊,就是跟老哥你说个事,大肚呢,他不是有一辆骡车嘛,他那个骡子买来还没多久,就是吃的多了点,看着壮,可还没多大呢,借给你们拉救济粮实在是吃力。正好过两天他也准备去城里买一些物件,到时候我咱们也跟他骡车一起去。”牛里正清了清嗓子继续。
“大肚呢,人老实,没什么心眼,每次我坐车都不收车资,这哪行,这来回一趟多费力气,后来我就跟他讲好了,去城里一个人必须收一文钱,回来也是这个价。这点钱也不多,就当是给骡子买点口粮了,是不。”
王里正是越听脸越黑,他要是还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傻子。
是谁自作主张跑去借车了,把他的脸都丢完了!
“里正您说的有理,我们也正想说这个事呢,正好我们准备去城里买点东西,就搭大肚的车,车资肯定是不会落下的,大肚小兄弟,下次就麻烦你了。”王里正勉强露出一张笑脸。
“那就好,过两天等雪化了,地干透了,我们就出发。”牛里正见敲打成功,笑眯眯的走了。
等送走牛里正和牛大肚二人,王里正的脸黑的如同锅底。
“说吧,是谁跑去借车的?”
以前这些人家里有牲口的,轻易不会外借,要是搭个顺路车,不但会收钱,有时候还会冷嘲热讽,现在怎么,跑到别人的地盘,就能做出这样没脸的事。
怂恿借车的人各个把头低的老低,恨不得将自己锁成一团。
而那个去借车的老者也站了出来,头昂的高高的,一脸的不屑:“不就一个破骡子嘛,想当初我家还有牛车呢,要不是后来落魄了,谁稀罕他那骡车。”
看见站出来的这个人,王里正气的差点一个仰倒。
这人叫王宝宝,听名字就知道,家里的宝贝。
王有五个姐姐,他的爹娘好不容易生个儿子,可不就千疼百宠的护在手心里长大。
一直到了十几岁,还跟爹娘睡在一张床上,稍有不如意就在地上撒泼打滚。
他的五个姐姐就是标准的扶弟魔,没嫁人之前,弟弟有啥要求都满足,甚至趴在地上让弟弟当马骑,还一脸笑意。
嫁人之后,更是不得了,从婆家千方百计补贴娘家。
五个姐姐还都好生养,一个个嫁人不久就怀了身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个个都有儿子傍身。
婆家对她们补贴娘家的事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为净,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就行。
就这样王宝宝长大了,娶了妻,生了孩子。
他的媳妇跟他一个样,好吃懒做,生的两个孩子也是有样学样。
在王宝宝四十岁这年,他的爹娘因为操劳过度,双双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