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奸情

    如果祁宴娶她呢?

    卫蓁握紧了手中的犀角梳子。

    确如阿姆所说,祁宴身份尊贵,能与太子势均力敌,于她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然祁家境况岌岌可危,是楚王一直想要铲除的大患,这一次能否躲过灾祸还未尝可知。

    卫蓁牵挂此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梳子放回了梳妆台上。

    田阿姆道:“少主与祁少将军素来交好,若由他在其中撮合,为小姐和少将军搭桥牵线,怕不是什么难事。且太后素来疼爱少将军,待之如亲生孙儿,与其他王孙公子无差。小姐若嫁给少将军,太后怕也会爱屋及乌。”

    卫蓁没将其他话听进心里,倒是捕捉到了“太后”二字。

    是啊,太后这般疼惜祁宴,楚王若在寿宴当日发难祁家,太后怎会不阻拦?哪怕事发之后,只要她出面便能保下祁宴。

    除非是,太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了心头,卫蓁抬头,窗外月色朦胧,一轮孤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夜色已深,不知祁宴睡下与否。

    “惊霜。”她唤道。

    窗外的护卫听到呼唤声,打帘子入内,“小姐有何吩咐?”

    卫蓁写下字条递给惊霜:“你帮我给少将军送句话。”

    护卫得令,快步走出了殿舍。

    月华如练,照得宫墙如覆一层白霜。

    章华宫主殿之中,满室烛光昏黄,笼罩着床边的几道人影,有低低咳嗽之声从床帏深处传来。

    祁宴侍奉完太后服药,将药碗放在托盘之上,扶太后慢慢躺下,将被角慢慢掖好。

    等太后阖目安睡之中,他才起身从走出内殿。太后的贴身老宦官紧跟其后。

    祁宴道:“太后食欲不振有一阵了,是吗?”

    老宦官点点头,恭敬低声回道:“是。近来天气热,季春时节,也快入暑了,怕是因为这个。”

    那摆放在桌上的汤碗,里头药汁还剩一半,苦味浓重且冲鼻。

    祁宴垂下眸道:“医工是如何说的?”

    “那医工也是道是天热所致,给开了副新的汤药,太后日日都服用。毕竟是少将军的人,太后用的也放心。”

    祁宴道:“叔父送来的那个?”

    此前太后为头风之症困扰,遍寻名医,祁宴的叔父得知后,从民间寻来一女医工。

    那医工精通岐黄之术,是有名的杏林圣手,入宫不久便治好了太后沉疴旧疾,故而此后便一直被留在身边伺候。

    老宦官这话放在平时,祁宴绝对不会多想,然今日不同,他从卫蓁口中得知祁家内部或有人与太子暗中来往,再加上此事……祁宴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思量。

    他目光落于桌上那只天青色的药碗,道:“宫中还有别的医工吗?”

    “有的。”

    祁宴道:“找个医术精湛的,将这碗汤药送去好好检查一二。”

    老宦官心中一凛:“少将军这是……”

    祁宴修长的指尖轻敲桌案,扣出清脆之音,眼中神色微凉:“但愿我莫要多想。”

    老宦官长吸一口气,双手颤巍地将那药碗接过,“奴婢这就去。”

    老宦官前脚方走,后脚卫蓁的侍卫便来了,双手将字条呈上。

    祁宴看着纸上提醒他关照太后的话语,眉心轻蹙起,随即指尖合拢,将纸团拢成一团:“告诉你家小姐,我知晓了。”

    翌日午后,祁宴派了人来给卫蓁传话。

    那信上寥寥几句,话语不多,却足以叫卫蓁心惊。

    太后的药膳之中被查验出了一味苦毒,是太后素来信任的医工下的毒。毒性极强,能够侵蚀内脏,若无意之中服用,几日便足以毙命。

    那医工是祁宴心腹之人举荐,今日之事他脱不了干系。

    加之昨日卫蓁转述给祁宴的密信已译出了大半,内容不便多说,却都指向了心腹暗中或与太子勾结。

    祁宴告诉她,这几日他不在宫中,需要出去一趟处理些事情,待太后大寿当日自会回来。

    卫蓁一目十行看完,将信送到烛火边,看着信纸被吞噬成灰烬。

    最后一角书信被烧得透红时,殿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一护卫喘息地走进来道:“小姐,不好了。”

    此人乃卫凌的贴身护送,面带焦急之色,卫蓁问道:“阿弟出了何事?”

    “不是少主出事了,”护卫指着外头,“小姐,您去弋阳公主那看看,咱们少主发现太子殿下与二小姐……”

    卫蓁怔了一刻,随即打帘子出了大殿。

    她赶到弋阳公主殿外时,里头一阵喧闹声传来。

    “卫瑶,我原以为你与那卫璋还有些不同,原是你也这般德行?”

    卫蓁提着裙裾,大步跨入门槛,唤了一声“阿凌——”,一时引得殿内人皆转过头来。

    数道目光皆落到她身上,卫蓁第一眼便看到了卫凌。少年立在香炉旁,手上执着一支鞭子,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攥紧成拳,身上怒气难掩。

    而太子坐在桌边,颊边一片通红,仿若遭了一拳,嘴角渗出丝丝鲜血,面色微冷,正由一旁医工给他上药。

    他看到卫蓁,从椅子上起身走来,眼中满是愧疚道:“阿蓁。”

    一道身影挡在她与他身前,卫凌侧身道:“太子殿下,我阿姊眼下怕是不想看到你。”

    同时一侧帐幔后传出低低的抽泣声,卫蓁转头望去,纱帐后透出两道身影。

    卫瑶长发散乱,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正俯趴在宋氏怀中抽泣,宋氏柔声安慰着。

    再看太子,衣襟也是微微凌乱。

    满室荒唐间,卫蓁弄清了大概发生了何事。

    没一会,王后从内殿走了出来。静默了一刻,卫蓁随殿内人行礼,没想到片刻的功夫竟是惊动王后都来了。

    楚后在殿前坐下,招手示意卫蓁到跟前来,冷眼睥睨着被宋氏搀扶着走来的卫瑶,道:“殿内方才发生的事,本宫已全都知晓,本宫且问你,你与太子何时有的首尾?”

    卫瑶松开母亲的手,双膝扑通跪下,柔柔唤道:“姨母……”

    王后打断道:“莫要唤姨母,且如实说!”

    话音充斥着冷漠与威严,掷地的刹那,卫瑶脸色煞白。

    四下目光落在卫瑶身上,她如芒在背,更能感受到那上座之人威压,咬紧了唇瓣:“去岁秋日,阿瑶及笄时。太子表哥与阿瑶一同长大,有青梅竹马兄妹之情,后殿下与阿瑶时常探讨诗赋歌文,一同品茶弹琴,阿瑶引以为知己,心有敬仰之心……”

    “去岁秋日有的?”

    王后素来严厉。卫瑶知晓自己与太子这般不清不楚,必定会惹王后的不悦。说话间,已是滴滴清泪从眼眶中滑落。

    “姨母,阿瑶也不瞒您了,其实今日我来便是欲与表哥做个了断的!”

    “断了?”卫凌接话,“你口中的断了,便是与你的好表哥到床榻之上了断?”

    卫瑶脸上青一片白一片:“阿兄,我也是你的妹妹,怎能这般说我……”

    “妹妹?我阿姊难道不是你的姐姐,你做妹妹便是这样做到姐夫床上去了?”

    这话说得可谓难听至极。

    太子皱了皱眉,及时出声道:“母后,确如阿瑶所说,我二人因琴音诗赋交往,近来频频见面,不过我与阿瑶向来知礼节懂分寸的。表妹心悦于我,我也不舍得冷落她叫其失落,今日确实一念之间行了些差错。但母后莫要怪罪于她。”

    他终于肯承认二人之间的关系。卫瑶仰起头,眼眶之中浮起一片水雾:“表哥……”

    卫凌道:“一念之间?太子殿下,卫瑶年纪小或许眼见短,但您明有婚约在身,还仍与自己未来妻子的妹妹做出这般事来?”

    太子望过来,瞳孔冷黑:“此事孤自会负责。”

    卫凌笑道:“那臣是不是还得夸赞殿下一句有担当?”

    “阿蓁。”楚后抬起头,握住卫蓁的掌心,“此事错皆在太子,本宫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必会给你一个说法。”

    “今日之事,便由你来决断。”

    这样的话一出,殿内之人神色各异。

    王后种种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站在卫蓁这一边。

    可卫蓁知晓,王后这话看似体贴,实则不好回答。

    她究竟是真为卫蓁说话,还是顺势而为,只是欲先稳住她?

    卫蓁方才静静看着太子与卫瑶互诉情意,他二人一君子端方一美人柔情,好像她才是那个介入他们感情的恶人。

    眼下她尚未嫁入东宫,太子便已毫不掩饰地偏袒卫瑶,那么待到成亲之后,他更会如何?

    卫凌目光望过来,仿若是担心她会伤心,唤道:“阿姊。”

    卫蓁朱唇微启:“太子殿下觉得此事如何处理?”

    她将问题重新抛给他,景恒微微一愣。

    “表哥……”卫瑶仰头。如若此刻他开口道一句会娶她,那从前他们的隐忍便都值得了。

    太子道:“阿蓁,此事听凭你处理。”

    听凭她处理……卫瑶脸白看向卫蓁。

    卫蓁唇角一勾。他这般说,是不是觉得她即便心有怒意,为顾全大局,也断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阿蓁。”王后握紧她的手掌,“这事究竟如何决断,你来说。”

    “好。”

    殿内针落可闻,良久,响起她清亮而笃定声音。

    那一字一句犹如玉珠落地,在大殿之中回荡。

    “臣女,愿与太子殿下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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