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脸色大变,“乒铃乓啷”数声后,秦大夫最先跑出门,苟大夫背着药箱紧跟着,剩下林家老小大眼瞪小眼。
李管家迈出门的脚缩回来,急忙道:“站着做什么,快跟上啊!”
林老三得令,赶忙背着老娘追上去,速度甚至比李管家还要快。
郑氏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祥云咿咿呀呀喊着,指着林老三快得要消息的背影,“呐…呐…”叫个不停,示意郑氏跟上。
府里乱成一团,丫鬟仆人没人注意到郑氏的身影,全副心思都记挂在房内的人身上。
“造孽,这个月第三次了,一次比一次来得急,你说这回主君能挺过去吗?”
“不知道,若是挺不过去,这院子就没用了,我们这些人恐怕都得被发卖出去。”
祥云瞧不清房内情况,见不到病人,她没法诊断病情,一身的本事都用不上,她着急得要上火。
郑氏见怀里的闺女,不停扭动身子东张西望,嘴里哼哼唧唧着急得很,轻声安慰道。
“阿宝不怕,爹和奶奶不会有事的!”
她心里也是急得不行,刚好这时,几个丫鬟进去送水,将她也挤进屋内,郑氏趁着机会躲在一块屏风后。
屏风是黄花梨的,上头刻着精致的花鸟鱼兽,中间的缝隙虽小,却刚好够祥云将屋内情况看个仔细。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床头有个铜制香炉,里面飘着袅袅细烟,里头放置着安神静气的香料。
床榻上躺了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一套白色里衣,上头绣着繁琐的花纹,布料是林家人从没见识过的好缎子,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富贵老爷。
男人双眼紧闭,出气多进气少,四肢剧烈抽搐着,握住手脚的小厮不敢用力,怕伤着主子,现场场面就变得很滑稽,躺着的男人像是误上岸的鳄鱼,身旁的小厮是那群只敢哪根棍子杵一杵的渔民。
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男人抽搐的四肢上,没人察觉到男人呼吸急促,口腔分泌物堵住呼吸道,脸色已经憋得涨红。
祥云急地想说话,而两个大夫还在为,到底是施针还是用药,争论不休,寸步不让。
李管家气得肺都要炸了,一群酒囊饭袋,就这样的人还好意思打着悬壶济世的名号,被他们诊治过的人,怕不是已经进阴曹地府了!
就在他想呵斥出声时,一直没动静的林老太,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主君身边,伸手将主君的头歪在一边,手掌落在胸口位置,不停顺着呼吸。
李管家这才发现主子的面色不知何时涨得通红,若不是林老太及时发现,即便人不抽搐,也得被呛死了!
“用点力呀,按住了!”林老太冲几个小厮道。
几个小厮正疑惑哪里来的半残老太婆,刚准备骂回去,听到李管家怒气冲冲的声音。
“府里没给你们吃饭吗?不中用的东西,是不是想挨板子?”
几人闻言,赶忙用力按住主子双腿双脚,没一会儿后人终于安静下来,一直神志不清的贵人,悠悠转醒。
谢远虚弱地睁开眼,见屋子里站满了人,手脚都被下人遏制着动弹不得,心里第一反应是,这回两个仆人力气挺大的,没让他手脚撞得全是淤青。
他视线扫了眼屋内,除了床头盯着他瞧的老妇人,和他身后站着的壮汉,其余都是熟面孔。
李管家快哭了,扶着主君靠在床头坐好,这回病情比先前都要严重,连抽搐时间都长了,是不是意味着,主子时日无多了。
“主君,是我不中用,找不到好大夫。”
谢远摇摇头,他的病心里清楚,自小娘胎带的,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老天爷开恩,怪不了别人。
他想起方才发病时,呼吸困难,差点要昏死过去,惊慌中有双手帮他顺了气,才助他有惊无险度过一关。
话没问出口,突然视线扫到不远处的屏风后,有双有黑又亮堂的圆眼睛,粉嘟嘟的鼻头从缝隙里探出来,配合着那双不停吮动的小嘴,时不时砸吧两下。
谢远注意到床榻旁,有一碟没吃完的桂花糖糕,没忍住笑出声,一笑牵扯到胸口位置,反而咳嗽起来。
林老太刚想探脉,被苟大夫挤到一边。
“谢老爷,我来帮您把个脉,您这回发病来势汹汹,看来平常用药的剂量得加大,我再加几味药进去调和一下,定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还要加大药量?苟大夫,你给老爷用的药量都能赛过一头壮牛了,要我说,还是扎针最保险,对身体没伤害。”
谢远眉头皱得像个麻花,没有作声,只是将手收回被褥中。
李管家最会体察主子心意,立刻将房内人驱散,只留下林老太和林老三。
苟秦两个大夫,都不满管家只留下个不中用的老太婆,还想挣扎一下,却被小厮架着抬出去了。
祥云已经在心里复盘刚才的病症,抽搐,口不能言,意识丧失,伴有口吐白沫的症状。
如果她没判断错,应该是癫痫。
癫痫本身不致命,发作起来却很容易导致意外,身边无时无刻不能缺了人。
这是一种很难根治的疾病,尤其是古代医疗设备落后,得上癫痫的人无异于一辈子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眼前的老爷,怕是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方才的窘境。
谁会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鼻涕横流的模样,特别是他们这种生来居高位的人。
祥云嘟着嘴巴,心思活泛起来,如果她能治好贵人的病,就算不能带领全家脱贫致富,得到点赏银也是好的……
“小家伙,你还打算在屏风后面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