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面红耳赤,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阴狠。
谢大夫人面不改色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声线仍旧柔和,“听年嬷嬷说,二弟之女自小娇惯,行事一贯任性,可自从她去教导之后,妙旋对她的话不算是言听计从,至少也是敬听一二的。妾身想着莫不是她还是对那个童养夫旧情难忘?事到临头刚好让那个童养夫撺掇着所以反悔了?”
谢渊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谢齐在家之时就是为身不正,敢勾引前来家中求助的姨妹房中,将他们大房的脸面丢了个干净,他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小小年纪就有了一个童养夫,是否还是完璧之身都有待商榷。
“谢齐品行不端,教养出的女儿也是个不知廉耻。还给她定了一个什么童养夫,竟然还是个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低贱的下仆!真是将我谢氏的颜面丢在脚下踩。还有那个谢妙旋,她一个女郎,若是头脑清楚,就该知道父亲病故只能投靠族中,若真是被人三两句话撺掇了去,真是无脑至极!”
他气怒难消,心中还是记挂着谢妙旋手中巨财,心痛难当,“她无脑不要紧,若是害得埠儿的官位丢失这可如何是好,我已经跟太傅承诺至多三日就将银钱奉上,埠儿也已经准备好了官服,准备上任了!他从小养在你膝下,你最是了解他,以他性格必然是食不下咽,最心疼他的还是夫人你,你一向有急智,你倒是想想办法。”
谢夫人垂下头,唇边勾起一抹似嘲似讥的弧度。
“我和大人心情一样,当然也为埠儿的功名着急的。可这生不见人的,我如何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时,门房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年嬷嬷她们回来了。”
谢渊豁然站起,激动道,“还不快将人带进来。”
年嬷嬷和小翠一瘸一拐扶着温涿进入内室,谢渊叫他们三人身上的狼狈给吃了一惊。
三人衣衫褴褛如街上乞儿,脸上黑灰青白交加,温涿更是可怖,衣襟都上都是血污衬的那张脸色灰白似乎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谢渊眼下根本无法顾及他们的生死,厉声喝问,“怎么只有你们三人回来,谢妙旋呢。”
“大人,女郎她...跑了。”年嬷嬷气喘吁吁,嘴巴干渴皲裂,稍微说话就痛的厉害。
“原本我们还有百余里就可以到京都了,女郎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不听老奴劝阻偏要原地休整,老奴还想再劝,就被她一鞭子扫过来,要不是温涿阻拦了一下,怕是当场要将我抽死了去。温涿就是因为伸手阻拦了一下,女郎那童养夫就一拳将他打了个半死,言语之中更是半点没有将宗族放在眼里,女郎还扬言是宗族需要依靠她,让大人摆好姿态。”
“我等震惊不已,后来不过眨眼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伙贼人,二话不说杀入队伍之中杀了部曲领头杨巍,抢了金银。要不是我们反应迅速,怕是要叫一道被砍杀了。女郎也就是这时候在其他部曲的保护之中翻身上马丢下我们就跑了。”
“反了!反了!那么多的金银竟然也不顾就这样跑了!简直愚不可及!”
谢渊喉咙里拉风箱似喘着粗气,一脚踹在年嬷嬷心窝,踹得年嬷嬷倒地不起,厉声质问,“你不是说她已经尽在你掌握之中,无论你说什么她都是听从的吗?你不是说一切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什么山匪,你这没有见识的老妪,京都百里之内怎么可能出现山匪,莫不是你见财起意,诓骗大人!你要是再不从实招来,仔细你的命。”
年嬷嬷被踹翻在地,哭嚎堵在胸中发不出,脸色涨红得似滴血。
她是谢大夫人的陪嫁,对谢渊的脾气她最是知道,平日他虽然爱摆着族长的威严,嘴上挂着仁义道德,但若谁敢惹他猜疑,那十条命都不够他打杀的。
只能咬着牙重新跪好,瑟缩着身子求饶,“大人,老奴没有说谎啊。”
小翠此时震惊不已,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心心念念的家主竟然是个杀神,夫人冷眼旁观,见到他冰冷目光扫向自己,害怕自己也步了年嬷嬷后尘,赶忙哆嗦着开口,“大人,年嬷嬷说的千真万确,奴也劝诫女郎这一路不太平,赶紧回到宗族为要,可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说谢元驹是郎主给他配的郎君最好不过,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还要我请你说不成,你吞吞吐吐是做什么。”
“女郎还说她不是投奔到京都打秋风的穷亲戚,夫人身边得脸的嬷嬷又怎么样,不配在她面前说话,如果大房敢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那她就不来京都了。”
“不仅年嬷嬷被打了,就连奴也因为帮着大老爷说话被她一顿责打啊。”
说着半露出自己红肿的半张脸,心中叫苦不迭,她背叛谢妙旋是因为年嬷嬷说到了京都可以给她相看,就连族中的儿郎也是可以为她筹谋的,如今人回到了宗族,竟然面对一番打杀。
她从小都没有受过这种苦。
可谢妙旋一日没有找回,她也不敢开口求什么,想到谢妙旋她心中又怨愤不已,要不是她自作主张,现在她已经得到家主和夫人的赏赐了。
谢渊阴恻恻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
谢渊狞笑着,“好!好的很,要是让她回到宗族,看我这个做大伯的怎么收拾这个不知礼数的女儿。你们仔细想想,当时可有什么蹊跷之处,出现的贼人有多少,队伍之中不是有几百部曲吗,难道对方人数有近千人不成?”
年嬷嬷捂着心口,心中也对谢妙旋怨毒至极,原本她抢着这趟以为是美差,眼见着就要回到领赏了,哪曾想谢妙旋突然就疯魔了。
谢渊的话在她心头滚了几滚,恍然有几分回过味来,哪里有几分不对劲,可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她努力回想着抽丝剥茧,还是温涿缓过了气,开口道,“大人英明,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情况确实有不妥之处!我们这一路行来,部曲还剩下约莫两百之数,可在遭遇劫匪之时,对方人数最多不过一百,我们这边人数却骤然减少了许多,护着女郎逃走的人也才十数人。”
在谢渊吃人的目光中,生死之际,温涿脑子一下灵光,他两眼凸瞪,“如果将劫匪和护着女郎逃走的人相合,也就刚好两百之数!这京畿重地怎么可能出现山匪贼人!必然就是女郎做的一场戏,还望大人明察。”
温涿常年跟着谢渊在外面谋事,自然眼光要比年嬷嬷和小翠这等内宅之人毒辣。
先前不过是因为伤重浑浑噩噩,到了谢府见了谢渊,就知道大事不妙,头脑自然清明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