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宋一朝,相扑乃是最为主流的体育运动,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好这一口,甚至还有女子相扑,引得皇帝都曾出宫观看,除了民间的商业性活动,就连官方也经常会举办相扑大赛,被称为“露台争交”。
两人并未如相扑选手一般全身脱光剩一个三角裤衩,只是裸露上身,下身依旧着裳系着腰带。
两个体格健壮,虎背熊腰的壮汉,就在这营帐前赤裸上身,做虎扑状,供身相对。
周围此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士,对着场中两人指点猜测,还有好事者大声叫好。
“你猜他们俩谁会赢?”一名士卒蹭了蹭旁边叫好的同伴询问。
同伴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傻子,“你怕不似石乐志吧,你猜他们俩谁会赢?”
“我猜应该是咱们的韩都头会赢,王统制家的虎子虽然同样壮硕,但毕竟还年少…”士卒一本正经的分析。
“对对对,你猜的对,还应该…请你离我远一点好吗,我怕和你沾一起会拉低我的智商。”
同伴嫌弃的往边上靠了靠,你这玩意还要猜吗?
一个是军中万人敌,一个是未及冠的少年,你这还要猜,还要分析……
旁人如何谈论,王智已全听不到,他的心思全在眼前这个赤铜色躯体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带着噬人压迫,映出铁与血交织的画面,让人恐惧,让王二郎向往。
“喝!”
王二郎脚下发力,踏出一捧黄土,如一头蛮牛架着犄角发起冲撞。
韩世忠也大叫一声好,并未闪躲,也未有其他技巧性动作,如暴怒的牛王,一头撞上。
甫一交手,闷哼声从二人口中传出,皆感觉撞到了坚硬如铁的巨石,两人互相架着胳膊,死死盯着对方,脚下黄土踩的吱吱作响却寸步不让。
“好!”
“好!好…王家虎子好样的!”
周围一声声叫好声不断响起,本以为是一面倒的角斗,没想到却是势均力敌,众人不禁感叹,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假以时日又是一个万人敌!
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王禀、王荀父子俩,遥想两年前出征那日,这个傻小子还没有多高,哭着鼻子,流着鼻涕跟在两人身后抱着大腿求着不要走,转眼两载如烟过,当年的鼻涕虫已经成了顶梁柱,与军中第一勇将韩世忠都能斗个旗鼓相当了。
看来当年确实是选错了,这两兄弟文武走岔了路……
“轰!”
就在此时,场中骤变,韩世忠后退一步用力下压,王智一个重心不稳单膝跪地,在黄土地上深深砸出一个坑来。
韩世忠乘胜追击,抱着他的颈脖以大力压上,却压之不倒,王智脸成酱紫色,却不松手,死死抱着他的大腿想要起身扳倒。
“好了,到此为止吧!”
就在两人持续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时,一声饱含威严不容置疑的令下,两人才渐渐分开。
“阿爹!”
王智看到了发令之人的身影,绛紫的脸上浮现激动之色,上前张开臂膀就要拥抱,却被王禀架手拦住,“竖子,韩都头见你年少不与你较真,你还上脸了是不是,还不快向韩都头认输赔礼。”
王智脸上一僵,但看到韩世忠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心中也认可了自家老爹的说法,随抱拳道:“韩都头神勇无敌,小子不如,心服口服。”
“哎~”
韩世忠摆手,豪迈道:“王小兄弟不必如此,从后退那一步开始,某家就已经输了,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何须他人抬面,某家赢的起也输得起。”
韩世忠此言一出,赢的一片叫好,相扑虽论技法,但军中勇者无敌,退后一步就算是输,就算身体上赢了,但心理上还是输了。
没想到这个小子还真能赢得了万人敌韩世忠,周围一众将士再看王二郎,眼中已带有敬意。
强者,从古至今就令人崇拜。
王智心中对这个居功不傲,爽快不做作的千古名将好感剧增,果然能在青史留名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豪杰人物。
“承蒙韩都头不嫌,以兄弟相称,那小子便认了你这个大哥。”
“见过韩大哥!”
王二郎再次抱拳,顺杆爬的本事的本事让韩世忠都是不由一愣,我称呼‘小兄弟’你就认大哥了?
不过他心中对这个勇武不输自己的少年心中也是颇有好感,也不扭捏,回礼道:“王兄弟!”
“哈哈…我与韩大哥一见如故,仿佛上辈子便相识一般,大哥可便随我进城,弟做东,带你去汴京城好好潇洒一番,尝一尝这世间最美味的菜肴,最香醇的酒。”
王二郎顺杆爬上顶,直接挽着韩世忠的胳膊,连一旁的父兄也不在意了。
“王兄弟这…”韩世忠一时愣住,不知说什么好。
“胡闹!”
“瘟疫未消,将士们若都进了城,有人染上瘟疫,后果不堪设想,你是嫌你老子活的久了是吧!”
王禀在一旁气极,也不知是气王智不懂事,还是气数年不见的儿子奔向别人怀抱……
王智挺直胸膛,臭屁道:“哎呀,阿爹,你今日未进城不知道,瘟疫已经没了,被你家儿子我给扫平了。”
“你说什么?瘟疫没了?”
王禀如王荀一般,自动过滤了后面的话,关注点只在‘瘟疫没了‘四个字上面。
此话一出,周围已经散开的将士又全都围了上来,皆惊疑不已。
“是啊爹,你派人去府衙询问就知道了,城门今日也不关了,现在就可以直接进去。”
王禀看着自家儿子不像作假模样,又转头看向身后如透明人的王贵,见到王贵也点头后,便不再犹豫,立马派遣了两人乘快马进城打探详情。
“消息未验证之前,你不要走!”
王禀眼神严厉的警告王二郎,在他连连应答之后转身进入营帐。
“韩大哥可先去忙,一会我去找你。”
王智与韩世忠分开就拉着自己的亲哥哥询问,“说好的宝贝呢?”
当王荀带着他到马场看到那一身纯白的骏马时,王二郎的眼睛都直了。
“大哥,这是给我的吗?”
见着王荀点头,王二郎又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死亡拥抱,“大哥你真是我的亲生哥哥!”
“咳咳咳……”
王荀被他勒的头皮发麻,“再不松手,大哥就要被你送走了。”
王智松手走上前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鬃毛。
“它怎么这么矮?”王智看着抬起马首还没有自己高的‘大白马’,开口询问。
王荀没好气道:“这匹马还没成年,谁能想到你这两年一下蹿这么高。”
弟弟在他的印象中还是那个没长大的拖油瓶,所以特意给他挑选了一匹尚未成年的白马,谁料这玩意不知道吃了什么饲料,短短两年就比自己都高了,你这谁能猜到去。
“没成年啊,没成年好,好好养养没准能猛窜一窜,成年了就定型了,就不好养了。”王二郎深有体会的感叹。
“你在点我?”
“没有,没有啊大哥,别打,哎别打……”
马场上兄弟俩互相追逐打闹,一个高大一个瘦小,仿佛两年前,不同的是…高大的成了弟弟,瘦小的反而是哥哥。
……
“韩大哥,你看这樊楼怎么样?”
天色晚时,王二郎没有陪自己的父兄回家,而是搂着同样魁梧健硕的韩世忠,出现在了这汴京城最繁华的地带,最繁华的酒楼内。
“真是人间仙境啊!”
出身陕西贫苦之地的韩泼五哪里见过如此精美豪华场所,站在天井中一圈又一圈的巡视着五座仿佛神仙居所的楼阁,宛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让王兄弟见笑了。”感觉到失态的韩世忠向着身边的王智拱手笑道。
“哈哈,韩大哥是真性情,弟怎会取笑,走,我们上楼。”
王智说着拉过韩世忠的胳膊向着东楼而去,如今他也算是达官贵人一列了,自然不能再去北楼与学子们为伍。
与疫情开始传播的速度一样,从朝会结束到晚上,短短半日内城内百姓全都得知了瘟疫已被根治的消息,接着,整个汴京城都沸腾了,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点着大爆竹,走亲访友络绎不绝,大姑娘小媳妇也都纷纷穿上新衣服出门呼吸着新鲜空气,拥抱着万物回春的美好。
一瞬间,汴京城又回到了原来的汴京城,仿佛这一周内的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王智大笑着与所见之人打着招呼,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也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艺伎小厮,都亲热的拉几句家常,这段日子,可把他憋坏了。
而在战场上神挡杀神,佛挡诛佛的万人敌韩大都头则在他的身后唯唯诺诺的与人回礼,没办法,人家给王二郎见礼,自然也要给他也施一礼。
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是乐在其中,与艺伎们见礼时更是彬彬有礼,虎目微眯着,脸上的微笑就未停过。
“来,韩大哥,坐。”
被小厮领着进入一个装饰高贵的包厢,王二郎招呼着韩世忠入座,王贵这次则未跟上来,就在门外侍立着,毕竟他算下来只是王智的侍从,与秀才算盘他们都是兄弟关系,没有太多讲究,但是正式宴请客人,他就不方便入席了。
“寿眉四壶,菜看着上,不要太素。”
王二郎依旧是老一套的点菜手法,小厮点头,就要退走又被王智喊住,“寻俩好姿色的酒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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