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我问您,大宋战力比之辽国如何?”
王智撕开一只鸡腿,吃的满嘴是油。
“差的远。”
种浩回答的很中肯。
“那辽国比金国呢?”王二郎再问。
“差的远。”
种浩还是很中肯的回答。
王智追着不放问道:“既然大宋比辽国都差的远,那能轻易覆灭辽国的金人,为何会放过一个比辽国更容易吃下、更肥的肉?”
种浩思索了片刻后方道:“因为大宋与金国无仇。”
“呵呵…舅父您别逗笑了,西夏的那些商人难道与党项李家有仇吗?”
“还不是随我一道把李家给掀翻了。”
王智吐出鸡骨头,抹了一把嘴,看向种浩认真道:“舅父,利益!”
“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连一国的臣子们都能连同外人把自己的国给卖了,还有什么是利益不能操控的?”
“以大宋的富饶,汴京的繁华,对那些从穷山恶水之间爬出来的奴隶来说,那就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
“就算没有张觉,那也会有王觉李觉。”
“弱小就要挨打,有无引子并不重要。”
“只是张觉事件把这个事情提前了,把边关降将的心寒了,把本就所剩无几的胜算给抛了个干净。”
“大宋如今的强盛,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没有相应的武力守护,覆灭也只在一瞬间。”
外甥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种浩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菜肴久久不曾下筷,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就像面前美味的菜肴,他饿了就想吃一般。
就是这样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能抱着侥幸、视若不见,但无法反驳。
半晌后,种浩抬头看向他,“智儿,你有办法吗?”
“别看我,我没有。”
王二郎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面对如今这个地表最强的女真人,也就只能等岳飞、韩世忠他们成长起来并且掌了兵权后才能抵挡了吧。
种浩叹息一声,饮下一杯苦酒。
就在此时王二郎皱眉轻道一声,“若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种浩眼前一亮,看向他问道:“何法?快说!”
王二郎一口答道:“迁都!”
种浩眼中的光亮又暗了下去,没接话。
“燕云不在手中,开封北面就无险要山川,只有黄河一道屏障,如果金人越过黄河,将是一马平川,直抵汴京。”
王智说完种浩也未搭话,依旧一口一口吃着闷菜。
王智自然知晓此事不能成,也就这么随口一提。
满朝诸公谁人不知开封无险可守,迁都这个提议也不是没人提过,太祖皇帝就一直主张迁都,只是直到身死也未能迁成,到仁宗时期,时任枢密副使富弼在总结宋朝对西夏作战屡战屡败的时候,就提出建都开封是拖累的论断,认为开封“所谓八面受敌,乃自古一战场耳”。
当时很多有识之士都认识到这个问题,从而提出自己的建议,范仲淹曾经说过:“洛阳险固,而汴为四战之地,太平宜居汴,即有事必居洛阳。”
秦观也曾经表示:“臣闻世之议者,皆以下之形势莫如长安,其次莫如洛阳,
至于开封,则天下之冲而已,非形势之地也。”
一百多年来大大小小官吏也多次提议迁都,最后也都不了了之,哪里有他王二郎开口的地。
“哎呀,舅父,这种国家大事也不是咱舅甥俩能左右的事情。”
“您说您一个小军通判,我一个营副指挥,谈这些事不是徒增烦恼吗?”
“来,吃酒。”
王智举杯,种浩也无奈同举杯对饮,“你说的对,国家大事舅父也无说话的权利。”
“不过你不一样。”种浩看着外甥目光中饱含期望,“我已把西夏之事加急送往京城替你表功,你回到汴京定然举国瞩目,届时谁也无法无视你的话,若有机会,你定要想办法避免辽国之状出现在我大宋身上。”
王智随口答应,“嗯,我知道了舅父。”
种浩吃了几口菜又想到了一事,“对了,还有你的护卫队,不可带出边关。”
王二郎有些急了,“可不带护卫队的话,我就三十多人了啊,还没有拓拔李家的人多,到时他们自己跑去汴京了,还能有我的功劳吗?”
“你私建的军队能带到汴京吗,虽然朝堂都知晓,但你也不能明着打他们的脸啊。”
“那咋办?”
“你不是捧日军一营副指挥吗,你回京交差,不带上你的兵还能咋办?”
“那样功劳岂不是还要分给他们?”
“分不分,不是你说的算的,你就是不带他们,该他们的也跑不掉。”
“你是捧日军的副指挥,不是光杆司令。”
王二郎无语了,那些兵卒无所谓,可要把功劳分给高尧辅那狗东西,这就太让人恶心了。
不过舅父说的也对,自己是捧日军的一员,也是共同执行同一个任务,那自己立下如此泼天大功,哪能没有同僚和上司的功劳。
若不是上司指派,那自己这就叫不听调令、擅自行动,功劳都要大打一个折扣,若是朝堂真不要脸起来,说不定就是将功抵过了。
“行吧,便宜他们了。”
王智最终屈服了,好心情也没了,和舅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闷酒,吐着心事。
……
“咯喔喔~”
公鸡打着长鸣,初阳的微光透过山头打在一座茅草屋之上。
“咯吱”一声,木门被从内打开,走出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胡须乱糟糟连在一块看不清面貌的野人来。
野人顺手抄过一边靠墙的锄头,走到一边菜园子里就开始锄草,动作利索无比,看样是做活老手了。
太阳升出山头,有些炎热了,野人用身上搭拉的一块布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间却看到山下有几个人影正上山来。
野人也没在意,山下时常有人上山来看他死了没,只是这日头一次比一次久。
早先时候每日都有人送来饭菜,之后就几日送一次,分量是多了些,冬天还好,夏天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所以野人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给他一些种子,他自己种。
等到种子送到后,几天一次的送饭也没有了,变成半月一月的来看他还活着没。
算算时间,距离上次也有个把月了,来探望一下也正常。
野人继续弓着腰,锄着地,连来人走到自己身后也未抬头看上一眼。
“喂,那老头,我问你,这片山头上可还有其他屋子?”身后来人气喘吁吁的问。
野人摇了摇头,他没见到过,初次来时,他曾想过逃跑,可除了面前这条下山路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路,走都没法行走,他曾破开层层阻碍想要从其他地方逃走,可走了一天一夜后他绝望了,又回到了这间小屋,在这里起码还能活命。
这里应该就他这一间屋子,来人难道不是镇戎军的人吗?
他转过身看向看人,瞅了两眼后又不相信的揉了揉眼,再次细瞧,确认来人是谁后,锄头从他手中滑落,他声音颤抖的询问,“高尚…是你吗……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来人正是捧日军第九营与王智同属副指挥的高尚。
高尚正向着远方眺望,瞧着有没有其他住所,忽然听到这一声询问,连忙收回目光看向身周,最后停留在野人身上,仔细瞧了两眼后,吓得大惊失色,连忙跳进园子,扶住野人上下打量,“衙内,您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作为高俅的心腹,私下里一直称呼高尧辅为衙内。
身后两名兵卒见状也赶紧跟着进园。
“慢!”
野人,也就是高尧辅连忙喝住两人,“别踩到我的菜。”
高尚道:“哎呀,衙内,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还在意这些作甚。”
高尧辅这才回过神来,拉着高尚,声音激动,“你们真的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真的啊衙内,走,收拾东西,我这就带您下山。”
高尚说着看了四周一圈,拉着他就要走,“算了,不用收拾了,走,咱这就回去。”
“不不,你等等我。”
高尧辅急忙脱开他的手,蹲下身子一颗一颗的拔着菜。
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都是一棵一棵的栽种、浇水、除草精心呵护下才长这么大的,哪能就这么舍弃了。
高尚见状赶紧招呼身后二人,“还愣着干嘛,赶紧帮衙内拔菜啊!”
说着他带头开干,两个兵卒也赶紧过来帮忙。
拔菜期间,高尚问了高尧辅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高尧辅一五一十的把这三年的遭遇和他说了来,气的高尚把种家祖宗十八代都给招呼了遍。
“你们呢,种家把你们弄哪去了?”高尧辅问他。
高尚边拔菜边回道:“种家把我们调走了,去了秦凤路,根本就不给回来。”
“那现在怎么给你们回来了呢?”
“任务完成了,自然让我们回来了呗。”
“北伐成功了吗?”
“嗯,算是吧,辽国灭亡了。”
高尧辅拔菜的手顿时停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辽国……没了?”
“嗯,不止是辽国,西夏也没了。”
“砰!!”
高尧辅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他,停止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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