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一点迟疑。
辛柚眼神冷了下去,对上他的眼。
他的目光风平浪静,令人猜不透心思。
辛柚挣扎了一瞬,也平静下来:「贺大人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是寇青青,又是谁呢?」
贺清宵看着表面平静,却连头发丝都写着抗拒的少女,眼神变得柔软,说出的话却令辛柚如坠冰窟。
「你与辛皇后有什么关系?」
烛光晃了晃,给少女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昏黄。
辛柚的指尖颤了颤,想要用力握住,却因太冷而麻木。
她不确定对方知道了多少,在抵死不认与挑开来说之间权衡着。
但她不得不承认,当她与锦麟卫有了交集,进入了这位锦麟卫镇抚使的视线,他就注定成为横在复仇路上的大石。
一开始的遇见,就是麻烦的开始。
贺清宵知道今夜把话挑明会面对她的冷澹抗拒,可此刻还是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做这份差事,遇到过无数嫌恶憎恨的目光,早已能视若无睹,却原来她是不一样的。
但他不得不继续说。
「宛阳……是辛皇后的隐居地吗?」
辛柚心头一震,面无表情看着他。
贺清宵自顾说下去:「本来,我是因为寇姑娘对宛阳格外关注,猜测寇姑娘父亲的死或许不是意外,而派人去南边调查,后来又发现寇姑娘接触的周通一家才从宛阳搬到京城……」
辛柚默默听贺清宵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种时候,谁先说,谁说得多,等于先翻了底牌给对方。
贺清宵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又为何这么做?
她抬眸,注视着他的脸。
贺清宵眸光微动,继续道:「寇姑娘对固昌伯府格外关注,而周通也去过固昌伯府。周通在宛阳多年,职位卑微,本不会与固昌伯府有交集,寇姑娘一个寄居在外祖家的孤女更没有与固昌伯府牵扯的理由。」
「还有吗?」辛柚问。
到这时,她不再胡乱猜测,干脆等对方彻底挑明。
「还有——」贺清宵看着她,「固昌伯府有人在初夏时去了宛阳。」
辛柚听了这话,面上没有一丝变化,只静静等他说下去。
「这些凑在一起,不大可能是巧合。那宛阳有什么呢?」贺清宵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派去南边的人查了这么久,没有查到寇姑娘父亲的事,却意外发现一桩惨桉。」
辛柚眼神一紧,指尖用力收拢。
「据附近村庄的人说,有一些人居住在山中,偶尔会在外行走。这些人以女子居多,懂医术,曾救助过不少人,而当有人主动进山求医,却寻不到他们踪迹……」贺清宵说着查到的事,「从这些人出现的时间和种种行为来看,很像是失踪多年的辛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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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对她惨桉幸存者的身份也是猜测。
她亲手葬了娘亲他们,想有证实娘亲身份的证据本来也很难。
而当调查的结果指向一个结论,便是没有证据,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
辛柚不解的是在没有确凿证据时,他说出这些的原因,这无疑会令他陷入被动。
辛柚看着眼前人。
他的目光温和干净。
辛柚心头一动。
或许——她也不必死瞒到底?
贺清宵是锦麟卫镇抚使,查到了这些定会向皇帝禀报。他主动对她说这些,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对她有所倾向的态度。
辛柚很快有了决定。
她要赌一把。
这世上从没有万全之策,有的是审时度势做出的选择。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贺大人,我确实是山谷惨桉的幸存者。」
辛柚的承认令贺清宵眼中波澜骤起,一时有无数问题想问她。
辛柚很是干脆:「贺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姑娘如何称呼?」
这个问题令辛柚深深看他一眼:「我乳名阿柚。」
阿柚——贺清宵神情有几分不自在。
这个称呼太过亲昵……
而对面的少女显然没有透露全名的意思。
贺清宵从没觉得这般为难过,斟酌再斟酌,试探问道:「那我以后称你柚姑娘?」
柚姑娘?
辛柚嘴角动了动。
还好娘亲当初没给她起更古怪的名字。
「贺大人还是叫我寇姑娘吧,至少目前我需要这个身份。」
贺清宵松口气,再问:「山谷中出事的,是辛皇后吗?」
辛柚微微颔首。
推测得到证实,贺清宵并不觉得高兴。
他自幼父母双亡,侯府虽仆役成群,却都隔了人心,唯一有亲情在的只有桂姨。
而桂姨是当年辛皇后怜惜他孤苦,特意派去照顾他的。
他从桂姨口中听说了许多关于辛皇后的事,在内心深处是把辛皇后当亲长尊敬的。
也是因此,当他调查到山谷惨桉,发现很可能是隐居的辛皇后时,先想的不是禀报皇上,而是与寇姑娘谈一谈。
就算没有今晚的巧遇,明日他也准备去找她的。
贺清宵的反应令辛柚怔然。
贺大人是为娘亲的死难过吗?
这个发现令她冰冷的心有了几分热意。
她好像赌对了。
「那你与辛皇后是什么关系?」
辛柚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娘是辛皇后的侍女。辛皇后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待。我侥幸逃过一劫,进京来就是想找出杀害辛皇后和我娘的凶手。」
贺清宵望着她的眼睛,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当年辛皇后离宫时身怀有孕,是不是诞下了一位皇子?」
固昌伯府派出去的人至今未回京城,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而他的人意外得知,住在山中的那些人中有一位少年,算年纪是对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