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袁崇焕居然还要用水勘验,高第和李太监相视而笑。
高第抚着胡须,含笑道:“来人啊,取大桶水来。”
很快。
几个仆从抬了两三个大桶水过来。
袁崇焕将一颗头颅,丢入木桶水中。
“哗”的一下,首级入水,水花四溅,有些还溅到了袁崇焕和马世龙的脸上。
不过两人都没有去擦拭,而是紧紧盯着木桶。
很快。
被丢入木桶里的首级漂浮了起来,正面朝上,一张保持着死前状态,凶恶丑陋面孔的建虏首级回瞪着袁崇焕两人。
而袁崇焕、马世龙两人,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比之前任何时候都难看。
“面容朝上是男子,面容朝下是女子!”
“发辫随水飘散无力,是显然是保持剃发许久!”
“没错,这就是真虏首级!”
“袁督指挥使,你还是什么话可说?”
那几个阉党党羽,变化之快,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此时,眼见风向转变,刚刚还悄悄离开温越几步,想和他划分距离的胡良辅几人,又正气凛然跳了出来,叉着腰质问着袁崇焕等人。
在他们的质问声中,袁崇焕不甘心地又将几颗头颅丢入水桶之中。
而所得到的结果,都是一致,面容朝上,发辫飘散无力,都是真虏首级。
袁崇焕面色阴沉至极,都要滴出了墨汁。
他握紧拳头,站立许久。
忽然一个转身,朝温越行礼道:“温镇抚使,有如此斩获,确实让袁某佩服至极!”
然后袁崇焕又朝上手的高第,说道:“尚书大人,下官突然想起军中还有许多事务马没有解决,就此告辞了。”
说罢,直接转身就走。
看他走得这么爽快,众人都是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
马世龙脸上犹豫片刻,跺了跺脚,随即也朝高第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其余边关诸将同样也是面带犹豫,随后也一一和高第行礼,一一离开。
就连祖大寿、满桂等人也一样,他们犹豫了片刻之后,也和高第告辞离开。
这些人中,满桂脸上的犹豫,是最多的,也是在原地停留时间最久的。
温越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犹豫地离开。
因为这次高第过来,除了勘验首级,处理军报外,其实也是带了犒劳过来。
否管这场战斗众将是战胜了或是战败了,但是犒赏必须先来,稳住军心,日后的功劳惩罚,再一一定夺。
而这次高第带来的犒赏不少。
这主要是魏忠贤的原因。
魏忠贤这几年在朝廷独揽大权之后,却并不能对东林党以及其他党派,赶尽杀绝。
毕竟其他党派手上掌握着不少军权,如和东林党走得近的孙承宗,就是辽东巡抚,掌握着十数万兵马。
正好温越上报如此大的军功,魏忠贤趁着这次机会。
命令胡良辅、纪用等四十五人带着上万武器装备来到山海关,供给边关军队。
又用白银五万,蟒、麒麟、狮子、虎、豹等银币赏赐将士,表面上是慰劳军队,实际上是窥探军情。
刚才一干边军将领全部从宁远、锦州的边关众城赶过来,除了述职外,同样是看中了这批武器钱财。
不得不说,袁崇焕走的是干脆。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下,直接表态,除了脱离尴尬的情况外,更是胁迫其他人一起离开。
看谁想留下来,背叛边军众将,投靠阉党,还想不想在孙承宗的手下混了?
这种情况下。
即便是再爱财的满桂,也不得不离开,表明态度。
眼见刚刚还云集满厅的将领们,走的一干二净。
议事厅中,除了温越外,并没有一个武将了。
这完全一点面子都不给!
高第脸色阴沉许久,忽地又轻吐出一口气,对温越笑道:“温镇抚使,这些武将走了也好,本官这次带来的犒赏你就全部拿走吧。”
温越脸上露出笑容,道:“多谢大人。”
“诶,何必谢我。”
高第摆手,呵呵笑道:“这是温镇抚使你应该得的,立了如此大功,这些犒赏拿回去算得了什么?
“并且恐怕还不止这些犒赏,等这次的首级运到京师,陛下一定还会另有奖赏,温镇抚使到时候就不是镇抚使了,应该是都指挥使,一方的操守官了。”
明朝的武将官职稍微有些复杂。
温越现在是五品官职,为锦衣卫镇抚使。
如果这次奖赏上去,可能因为升迁太快,不会立即官升三级,但至少官升两级是绝对的。
而锦衣卫的官职,与武将官职并不同。
锦衣卫是天子亲兵,顶尖官职却不过是正三品的指挥使,不能前进一步。
锦衣卫从来都是只有一个指挥使,而且还坐镇京师。
若温越按照锦衣卫的官职晋升,就势必会要回京师,担任总锦衣卫总指挥使。
这一点无论是温越还是魏忠贤都不想看到的。
因此,按照推测。
最大的可能性,温越的官职会从锦衣卫,转入到一般的武将系统当中,为正四品的指挥使。
这是命官,是朝廷规定的品级,并不意味着能掌握多少军队。
因为从永乐以后,武职系统迅速变化,镇戍营兵制的崛起,差委官成为主体。
武职逐渐只用于表明武官的身份等级、资格与部分待遇,从而阶官化。
如今大明军中主导制度是镇戍营兵制。
除寻常的戍营兵制下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等外。
另有守城屯土的任命排序,比如温越之前因为剿匪有功,就是担任防守官一职,如果这次升任的话,该是操守官,负责防御的地盘面积也越大。
“大人过誉了,无论奖赏如何,这次还是要谢谢尚书大人的。”
温越谦虚的,再次拜下。
这话说得真心,如果没有高第这位阉党大人过来,压住众将。
不然,想要获得这批犒赏,还需要和袁崇焕他们分抢。
温越孤单一人,势单力薄,哪有动动嘴皮,用首级打脸这么简单。
高第听出了温越的言外之意,便抚着长须,坦然接下来温越的行礼。
等温越站立完毕。
“其实这也是孙巡抚未至,不然哪有这般简单。”
高第笑了笑,又疑惑道:“话说回来,怎么这次军议孙巡抚没来?”
这问题,温越也搞不清楚。
这可是上万武器,五万白银的犒赏,可不是个小数目。
孙承宗作为辽东巡抚,怎么能不出现。
胡良辅贼眉鼠眼,嘿嘿笑道:“尚书大人,有没有可能那孙巡抚知道镇抚使大人的头颅都是真的,他自己守着的后方却造成这么大损失,所以自知羞愧没有前来?”
“不可能!”
高第直接摇头:“孙巡抚是天子帝师,这次本官过来也只是犒赏,顺便询问军情,又不是带来责罚,他怎么不敢来见?”
“这……”
说得有理,孙承宗怎么可能就会一点脸皮,不敢过来?
就在众人又陷入沉思的时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是一个东厂番子头目,身后跟着几个锦衣卫。
他神色匆匆,神情着急,走进来后,就朝李太监道:“李大人,出大事了!”
眼见温越拿了全部犒赏,阉党势力大振。
李太监正高兴着呢,看见手下这般慌乱的样子,喝道:“出了什么事?竟然如此慌张?”
“是孙承宗!”
东厂番子头目,声音着急有颤抖道:“那孙承宗以贺寿为由请求入朝面奏,实则是去借机弹劾魏公啊!”
“什么?”
高第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面露震惊。
李太监也是慌了神,眼睛瞪大:“这、这可如何得了?”
其余胡良辅等内侍官,更是各个神情大变,有些还站立不稳,一跤摔在地上。
同样,温越神情一凛,心中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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