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万马齐喑之下,陆安的声音犹如平地而起的一声惊雷,惊醒了所有人。
对呀!我们陆岗村还有大学生,他肯定有办法!
陆安大步走向前,所有村民都自发给陆安让路,也伸手过去扶陆安一把,因为这一刻陆安承载了整个陆岗村的全部希望。
但夏东来不乐意了,就见他怒气冲冲的跳下田埂,手指着陆安大声怒喝:“你出来捣什么乱?这里是陆岗村和胡老板的买卖,有你什么事?”
开玩笑,在夏东来看来这次和胡老板的买卖是他夏东来一手促成的,他认为自己居功至伟,为村里带来一大笔收入。
现在你陆安跳出来反对,那不是打他夏东来的脸吗?
“憨批东西,给老子滚一边玩去!”
这一次陆安根本没和夏东来理论的兴趣,伸手一扒拉就给他甩一边去了。
夏东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回身怒吼:“陆安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书记村长你们都说句话呀!这芋头买卖好不容易谈成别让他搞黄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村长周有坤再也忍不住了:“你嚎什么丧?咱们陆岗村一贯讲究个民主议事,陆安同志既然有想法,让他说说怎么了?你镇干部就这点格局吗?”
夏东来被吼一个激灵,不敢再嚎了,但嘴里仍然恶狠狠的嘟囔:“等着吧,不听干部言吃亏在眼前,等他把买卖搅黄有你们后悔的!”
陆安至始至终都没看夏东来一眼,他径直走到胡中荣面前。
“胡老板,三分钱真的太低了。”陆安说。
听陆安开口,夏东来当即嗤笑出声:“我还以为咱们得大学生站出来能说出什么高论,结果就这么一句话,你他姥姥的也不顶龙,臊不拉几!”
书记村长还有其他村民们也都纷纷皱起了眉,觉得陆安这句话开场确实不尽人意。
胡中荣上下打量了陆安几眼,然后作了个揖说:“大学生是吧,幸会幸会,我其实很尊敬你这样的文化人,本来出于对知识分子的尊重,我该给点面子,但我也要生活呀,不能我给你们高价,然后让我赔本吧?那我可不干。”
“胡老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重新开个价,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陆安又说。
胡中荣眼皮一挑:“哟呵?你还想打我是怎么着?”
说着胡中荣还故意嚣张的伸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来!往老子这里打,老子就站在这里让你们打,有种就打死老子!打死了老子,看你们地里的东西还卖给谁?”
陆安伸手摸摸胡中荣的脑袋:“胡老板别闹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打你干什么,只是你那点老底要是给抖出来,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胡中荣依旧嚣张不屑:“抖,你就给老子尽情的抖!老子就看看你嘴里能放出什么颜色的屁!”
行!
陆安上前拍拍板车上堆积如山的芋头:“刚才胡老板你说这芋头拉去平江城里只能卖五分钱是吗?可据我所知这种槟榔屿在城里的销路极好,一般的农贸市场至少能卖到六七毛钱,就算走批发,价格也至少在三毛以上。”
“而要是能运去省城,价格还能再翻一番,批发价就能上六毛!”
“解放大卡载重五吨,不过芋头压秤,堆一堆一次运个八吨没问题,就是一万六千斤,你一次进城就能赚大五千块钱,可你就给我们三分钱一斤,我们全村人还不到五百块钱,你他姥姥的还有良心呀!”
陆安这话说出,现场哗然一片,谁也没想到芋头在城里原来是这个价吗?那胡中荣这个奸商不一直在骗他们?
尤其想想刚才他还一副吃亏了的样子,真是恶心。
还想想他明明赚得盆满钵满,却连一点辛苦钱都还要压价,真是心都是黑的!
苏青莲恨得银牙紧咬:“难怪刚才陆安哥说姓胡的在喝我们陆岗村的血,果然坏透了!”
他卖三毛,给村里三分,这简直丧心病狂!
胡中荣心底有点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一口就能道破价格。
可胡中荣毕竟是常年走南闯北的买卖人,这点小场面根本吓不到他。
他不仅神色镇定,更是吊着脖子呵呵一笑:“你说三毛就三毛?说六毛就六毛,你怎么不说六块六百块算球!”
胡中荣还说:“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要是没老子给你们运进城里,就你们这点板车,运到猴年马月去!到时候还不是砸手里一分钱你们也赚不到!”
夏东来也趁机送上助攻:“没错,陆安那孬头就在这胡搞,我们到头来还是要靠胡老板!”
陆安也是有备而来。
面对胡中荣和夏东来的质疑,他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首先,大家都认识我,我是陆安,是去省城上了大学的,毕业以后又在平江县城住了俩月,所以别的不说,我对农贸市场的芋头价格,绝对了解!”
随后陆安又竖起第二根手指,斜着眼睛看胡中荣一眼:“其次,谁说运进城里一定要你胡老板才行了?”
陆安指了指不远处停在路边的解放大卡:“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镇里运输队的车吧?个人五百还是八百就能租出来,你胡老板能租我们陆岗村怎么就不能租了?我们那里可还有一个镇里干部在!”
胡中荣手一下子攥紧,手里的烟盒都被捏成了麻花。
他很后悔自己真不该让这个年轻人说话,听到他是大学生就该有警惕的。
都是夏东来那个蠢货!
胡中荣恶狠狠瞪了夏东来一眼,他觉得要不是夏东来的愚蠢,让他觉得一个镇干部就这水平,农村里就这么点眼光格局,自己也不会放松了对陆安的警惕。
要是没有陆安揭了自己的老底,自己多少还能大赚一笔。
至于现在……
麻烦大了!
突然被双cue到的夏东来显得有些迷茫,他不明白陆安为什么提他,更不明白胡中荣干嘛那一副恨意的眼神,自己不一直站在他那边吗?
胡中荣大手一挥:“行吧,老子认栽了,你开个价吧,只要不过分我都认了!”
听到这话,从陆茂才周有坤到苏青莲还有其他陆岗村民,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这意味着大名鼎鼎的胡老板认栽了,他们可以尽可能开价啦!
陆家这老大不愧是大学生,就是有本事!
这一下我们的芋头还能卖五分钱,说不定六分都有机会!
所有人心里这么亢奋的想着,然而陆安带给他们的惊喜却不仅于此。
“胡老板,开什么价待会再说,你是不是先得给我们陆岗村的所有村民赔礼道歉呀?据我所知这几年你没少来村里收东西,这种事没少干吧?”陆安说。
随着陆安的话,下面马上有人站出来指证。
“我就说上次收红薯怎么那么便宜,县里都卖到了两毛,可你居然只给我们五厘!”
“还有上次的晚稻米,还有西瓜……姓胡的你坑了我们多少钱!”
面对村民们一桩桩的控诉,胡中荣索性把心一横,他恼羞成怒的大吼道:“你们都干什么?要我把心肝脾肺肾都挖出来赔给你们吗?了不起老子今天就不收你们的芋头就是,还求着你们卖不成?你们的大学生那么能耐,就让他给你们卖去吧!”
不得不说,胡中荣还是很能拿捏这些村民们的,寥寥几句话出来,刚才还控诉兴起的村民们马上蔫了下去。
是啊!难道真让陆家老大去卖吗?
虽然刚才陆安说的那么热闹,但要说到真让他帮着去卖,这些村民们心底还是打鼓的。
只有陆安神色不变,甚至还有些想笑:“胡老板呀,好像你没搞清楚,现在还真就是你求着我们卖?”
“别瞪眼,越瞪眼你越心虚!”
“胡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车可是花几百块钱从镇里租出来的,加上一路的油费和请司机吃饭给烟,以及打通镇里的关系,少说一千多块钱花出去了吧?”
“这么多钱花出去,你舍得全打水漂了?”
胡中荣脸色狰狞要说什么,陆安却先说道:“就算你舍得打水漂,那还有别人呢?”
“别人?什么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中荣很色厉内茬的说着,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都在发虚。
见他这副德性,陆安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为什么以前胡老板都是等在县里等村里人送货上门,今天怎么租车出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是镇里来了其他生意人,胡老板怕生意被人抢走了,所以抢着出来收,我说的对吗?”
“当然我知道,要只是今天我们陆岗村的芋头,你胡老板亏得起,但如果我们把消息放出去给周边其他村子呢?胡老板你觉得自己以后还有财路吗?”
陆安说着向前迈出一步。
胡中荣顿时觉得一种让他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的脚下一软,扑通跪在了陆安面前:“对不起,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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