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动作快速利落。
等她给皇帝处理好伤、包扎完,刺客皆已被解决完。
苏焲特地留了几个活口。
最先一个被擒住的活口,眼见自己逃脱不掉,试图咬破舌下藏着的毒药自尽,被苏焲一把捏住下颌,迫使其将毒药吐出来。
侍卫见状,擒住活口时,便先捏住其下颌,避免其自尽。
苏焲下令,让画舫回河岸边。
苍陌调了兵马已经赶来到岸边,画舫一靠岸,士兵就将画舫围护起来。
苏焲又命一些士兵下河去帮忙救人,刚刚厮杀时,不少公子小姐被撞或自己慌乱失足掉进河里,已有侍卫先下去救人。
皇帝被移到了船舱内,问苏焲,“苏卿怎么来了?”
曹公公跪了下去,“是老奴派人通知国师爷的,请圣上降罪!”
苏焲站在皇帝躺着的床榻边,“圣上突然微服出宫,曹公公也是担心圣上的安危,才通知臣,让臣调兵马前来暗中护驾。”
“朕自是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也亏了苏卿及时赶来,不然后果难料。”
皇帝后怕地看向黎王。
若没有苏焲及时赶到,怕是他挡了这一剑,也阻止不了那些凶悍的杀手。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朕的大邺都城这般明目张胆地杀人!”皇帝心头涌起一个答案,在大邺杀西凉皇子,莫不是谁想挑起两国争端。
苏焲颔首,“圣上安心养伤,臣已留了活口,审问之下,自有答案。”
“这事就有劳苏卿了。回宫吧。”皇帝虚弱说完,看向黎王,“你跟朕一起回宫,朕还有话要问你。”
苏焲便安排人马,护送皇帝回宫。
皇帝受伤,这边又有国师主持大局,太子自然也是寸步不离地跟了回去。
黎王跟着踏出甲板时,看了一眼站在甲板上的锦洛,忍不住走上前去问:“你可有受伤?”
“黎王这话问得多余了,她是跟我一同前来的,自是不会受伤。”苏焲一只脚从舱内踏了出来,舱檐下灯笼的光倾泻下来,将他整个人映照得温和极了。
可锦洛却知道,今夜这一场刺杀,八成是他安排的。
黎王回过头去,朝苏焲施了一礼,“本王只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上一句,国师爷莫要介怀。”
“我很介怀。”苏焲温和道。
黎王微微一笑,“据本王所知,她非国师爷的妻,也非国师爷的妾,若论真切,国师爷似乎也无理由介怀。”
苏焲就笑了。
笑得甚为妖孽,“你第一句便是叫本国师莫介怀,那证明在你心里她就算非本国师的妻、非本国师的妾,也是本国师的人。”
他抬眼眺望河岸人群,微扬声音,“世人跟你一样,也是这般想的。”
黎王笑容微微僵在嘴边。
锦洛道:“圣上不是让你一同入宫吗,再耽搁就赶不上了。”
皇帝确实已经下了画舫,黎王便又浮上笑容,与锦洛告辞,还又不失礼节地同苏焲也告了辞,转身下画舫去。
锦洛转身也要走。
“去哪?”
锦洛头也没回,“落水的人有些呛水昏迷了,我去救人。”
苏焲这才由着她去,拨了个侍卫跟着她。
落水的人不少,京中这些公子小姐,大多柔柔弱弱的,小姐是基本都不会水,有些落水的公子哥也不会水,呛水昏迷了好几人。
锦洛赶过去时,刚好看到有一公子哥刚被打捞起来,要送医。
锦洛一瞧这人溺水严重,若不及时抢救,等送到医馆,怕是就错过最佳抢救时机了,忙道:“送医馆来不及了,快把他放下,我来救!”
士兵见她年轻,打捞上来的公子哥又身份无比尊贵,哪敢给她救,若是被她给耽误了,他怕是也得跟着担责。
这时苏焲派给锦洛的侍卫就发挥作用了,在锦洛身后冷声,“国师爷带来的大夫,圣上刚刚都是她救的,还不快把人放下给她救!”
那士兵闻言,赶紧把人放下。
锦洛立即上前,清理落水者口中杂物,将其头后仰、打开气道,然后检查其呼吸和心跳,做心肺复苏。
这公子哥渐渐恢复了心跳,最后重重咳了一声,转醒过来。
陆陆续续有落水者被救上来,等她把人救得差不多了,锦洛看到许锦书也来了,许锦书走在前头,后面跟了个婢女提着药箱,往人群最多的地方扎进去救人。
后来各家公子小姐被苏焲命人安排送回各家去。
苏焲收了人马,押着刺客去刑部。
锦洛要走,被苏焲一把拎起,扔到旁边一匹空马的马背上。
苏焲打马前行,后方苍陌和侍卫跟上,锦洛的马也就被迫跟着往前走。
苏焲将刺客押去刑部后,又入了宫。
锦洛自然被他拐着一同入宫去。
入宫的路上,时辰已晚,街道静谧,只有她、苏焲、苍陌三人,锦洛便道:“国师爷下的一手好棋,我都被国师爷给利用了。”
“利用?”苏焲看她。
锦洛边骑马前行边道:“难道今晚这一局不是国师爷布下的吗?因为是你布的局,你知道圣上会受伤,所以叫我去陪你吃饭,故意让我听到宫里传出来给你的消息,你猜到我听到消息后,一定会去画舫,便能给你治受伤的皇帝。”
明明是他布的局,她成了他的棋子。
他却还能在上她小船时,怪她答应他乖乖待在家里,却偷跑出来。
真是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苏焲问:“那你为何听到消息后要去画舫?”
自然是去救皇帝!
虽然当时她还不知道是苏焲布的局,但皇帝突然出宫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或许皇帝会遇到危险。
她若能救了皇帝,便能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
这于日后揭露身份真相是有利的。
苏焲道:“我是在给你制造机会,你竟还怪起我来了,没良心。”
锦洛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在给她制造机会。
但同时也满足他自己的阴谋。
入到宫里,皇帝已经歇下。
苏焲便只在寝殿外询问曹公公,“圣上龙体如何?”
曹公公客气恭敬道:“幸得国师爷带了这位姑娘去,”他看向苏焲身后的锦洛,“太医说,圣上毒清理及时,伤口也处理得当,不会有大碍了。”
曹公公说完又道:“太子殿下和黎王皆已回去。太子殿下孝顺,要留下来服侍,被圣上叫回去了。”
苏焲听完,道:“那圣上这儿,就劳烦公公多费心了。”
说完,没再多言,带着锦洛要离开。
寝宫内这时却传来皇帝的声音,“可是苏卿来了?”
不等曹公公回答,皇帝又道:“让苏卿和那位姑娘进来。”
曹公公便开了门,苏焲带着锦洛进去。
苏焲见皇帝是无需下跪的,只稍稍躬身行了一礼,道:“臣担心圣上龙体,故带锦洛入宫来,想着圣上若未歇息,可让她再给圣上看看伤情,未想反而扰到圣驾休息了。”
皇帝道:“无妨。苏卿有心了。”
而后看向锦洛,“太医说,朕中的是剧毒,若是未及时清理,性命难保,朕这条命算是你救的。”
锦洛跟在苏焲身后,闻言躬身道:“不敢当,民女只是尽了一个医者的本分。”
皇帝道:“你无需谦虚,太医说,朕这毒,就算得到及时清理,若非医术了得之人,也无法将剧毒清理得如此干净。你的医术,是何处学来的?”
锦洛,“民女四前年遇害,被师父所救。四年来,民女一边向师父学习医术,一边同师父行医走江湖,经验积累之下才有如今这一手。”
皇帝一听,皱眉,“你不是一直被镇国侯弃养在乡下吗?”
“民女十六岁之前,确实是被镇国侯弃养在乡下。但十六岁那年便被秘密接回镇国侯府了,镇国侯的夫人王氏生了病,说需要民女的血治病,便把民女接了回去,割民女的血去治病,后来病治好,就把民女丢臭水沟溺死了。幸得民女命不该绝,被人所救,后又遇到师父,才有如今这般造化。”
“你说镇国侯的夫人王氏生病需要你的血,接你回来,割你的血治病?治好了病后,就把你丢臭水沟溺死?”皇帝被锦洛的话给惊到了,完全不敢相信。
锦洛道:“民女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那王氏可是你的亲生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因锦侯的原因,王氏不敢认回你,也不至于这般对待你!”
锦洛垂下眼眸,“民女也想不通。民女此次回京,就是想弄清楚其中缘由。”
“那其中缘由,你可弄清楚了?”皇帝问。
锦洛如实道:“有些眉目,但未有证据,尚不敢乱言。”
皇帝看着她。
她举止自若,一身清朗,完全不似说假话的人。
但皇帝还是厉声道:“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锦洛跪下去,“圣上若不信,可派人去查!民女是否是四年前就被接回镇国侯府,接民女回镇国侯府的原因,以及民女回镇国侯府是否没多久就消失了,这些全部可查,民女绝无半句假话!”
皇帝思量了一下,又放缓了语气,“起来吧。”
这些确实一查便知,她没道理说谎。
可她若没有说谎,王氏对亲生骨肉这般,却怎么都说不过去。
眼下皇帝刚受了伤,没心思去细想,但这事总归让他产生了怀疑了。
这便是苏焲带锦洛一起入宫的原因。
至于什么担心圣上龙体、带锦洛入宫来给圣上看伤,全都是扯蛋。
他怎会不知圣上的伤被锦洛处理过后,已经无碍,后续宫里的御医便能处理,根本无需再锦洛亲自来。
锦洛也明白苏焲的意图,所以刚刚顺着皇帝的问话,就把问题全给摊出来了。
二人从皇帝寝宫出来之后,已是夜深。
苏焲在僻静之处,停了步,便有一太监从暗处出来,向他禀明了刚刚他跟锦洛未入宫时,皇帝与黎王都说了些什么,以及太子对此的反应。
锦洛从太监向苏焲的禀报中,得到了一个大概的信息——
皇帝身为皇子时,因生母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奴,老皇帝并不待见他,他从小在宫中的生活只能用“悲惨”二字来形容。
在那样深潭无望的日子里,有一个宫女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
他便在他母亲留给他的玉佩上刻了个“容”字,因为那宫女叫止容。
这玉佩也是他当年身为皇子身上唯一一块值钱的物品,他把刻了“容”字的玉佩,送给了宫女止容。
后来老皇帝病逝,新帝登基,铲除了所有手足兄弟。
唯独他当年太过不起眼,新帝才留了他一命。
但为了控制他,挑了朝中两名大臣家的庶女嫁了他,一个是病逝的皇后,一个是如今的贵妃——太子和明熙公主的生母。
那名叫止容的宫女,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被新帝一把火烧死。
但烧死后,他没有找到止容的尸体。
今晚,皇帝得到了一块玉佩,认出是当年他赠给止容那块。
而这块玉佩,有西凉标志,还镌刻了个“黎”字,是黎王的。
所以皇帝认为黎王很可能是他和止容的孩子,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流落到了西凉,还成了西凉皇子。
皇帝因此才会出宫去画舫。
皇帝受伤让黎王跟他一起回宫后,在寝宫里同黎王讲述了这些,又让黎王画了他母亲的画像。
虽然黎王母亲不复当年年轻,但皇帝还是瞧出就是他的止容。
而且黎王还长太子一岁,皇帝认定黎王就是他和止容的孩子。
太子当时也在场,看到这一幕,自然脸色不好,所以皇帝让他不必在床侧侍疾,太子便回东宫去了。
听完太监的禀报,苏焲才带着锦洛出宫去。
苏焲翻身上马后,锦洛也要翻身上马,却被苏焲提到了他的马上去,坐在他身前。
锦洛挣扎。
苏焲道:“夜深,自己骑一匹马多冷,我抱着你不好吗。”
说着将她搂入怀里,驱马前行。
剩下那匹马,由苍陌骑着自己马,再牵着那马走。
锦洛被苏焲搂在怀里,确实暖和多了,道:“我倒是没想到,国师爷拿走了黎王的玉佩,去干了这么大一通事。”
她就好奇了,“玉佩是怎么到了皇帝手里的?”
按今晚这些事态来看,玉佩肯定不是苏焲直接送到皇帝手里的。
苏焲道:“宫人在芳屿阁捡的,一层层上交之后,交到了曹公公手里,曹公公就呈交给圣上了。”
“国师爷就不怕,皇帝和黎王一对,皇帝说玉佩是宫人捡的,黎王说玉佩赠我了吗?”
那样事情就跟国师府扯上关系,跟他苏焲扯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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