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烟花不识情趣地跃动着，照亮了小路上的两道人影，一个戴着狐狸面具，另一个戴着白兔面具，正有说有笑地朝着石亭这边走来。

    白世南背着身暂时没能看到，但穆雨薇看得个真真切切，悲从中来，她该走了。

    她的目光从远处重新拉近到眼前的少年，发现他在凝视着自己，不是戴着面具的竹语攸，而是面具下的穆雨薇。

    下一秒，她感觉脸上一凉，眼前的世界明亮了几分——白世南将她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呈现在白世南眼前的，是一张垂泪的惨白笑颜，不施粉黛的俏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脸上的泪痕多了一分破碎感，明明是在笑，可却让人更加感到悲伤。

    “呀，恶作剧被发现了呢。”穆雨薇用着异常平静的口吻说着类似玩笑的话语，伸出手去摘下了白世南的面具，手指的尖端沿着他的脸部轮廓轻轻划过，“嗯，还是这个样子看得舒服些。”

    “穆雨薇，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白世南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记忆与现实交叉重叠，死前被钢筋穿心而死的画面再次涌现，他抬起一半的手又重新放了下来，“有时候，坚持并不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适当地放弃你会遇到更美好的风景。”

    “那我要是已经遇见人生中最美好的风景了呢？”穆雨薇强忍眼中的泪水，说话间已经哽咽起来。

    她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别人寻觅半生都不一定能找到的风景，她仅仅是随手摘了一朵路边的野花，便摘下了整个人间里最为绚烂的四月天。

    只是她年纪太小，并不明白这份眷顾背后的代价——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被人所珍惜。

    “我是鼠目寸光，我是恃宠而骄，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千金大小姐，是你自己一声不吭地闯入我的世界，不管不顾地教会了我温良谦让，教会了我识人之明，教会了我真正喜欢一个人。”

    “教完这些你就自顾自地离开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知道错了，可你给过我改正的机会吗？你既然连一个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那又为什么要教会我感情里的对错？”

    穆雨薇彻底放开了自己的情绪，一头扎进了白世南的怀里，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打湿了衣襟，即便是烟火爆裂的声响都掩盖不掉那充满悔恨的哭声。

    这哭声远远地就引起了绮萝衣和竹语攸两人的注意，她们也发现了石亭里除了白世南，还有一个梨花带雨的女孩子。

    “可恶啊，怎么就上个厕所的功夫，还有坏女人来偷家！”绮萝衣那叫一个气啊，恨不得把两人拉开。

    “萝衣姐姐，等等，我们还是别过去了，让白同学自己处理吧。”竹语攸拉住了绮萝衣，她认出了那个人是穆雨薇。

    “你认识？”绮萝衣注意到竹语攸那一言难尽的表情，一看就知道里面有故事。

    “嗯。”竹语攸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她就是那个白同学喜欢了三年的女孩子。”

    这下绮萝衣不说话了，说起来，她和白世南能认识还是托了穆雨薇的福，哪怕是为了还这个人情，她都不该过去打扰。

    ......

    白世南沉默着，穆雨薇的话，他反驳不了。

    穆雨薇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千金大小姐这件事，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对自己太自信了，愚蠢地认为真正的爱情可以包容一切，一味地退让宠溺，最终也算自食其果。

    如果他前世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比如在向穆雨薇告白那天，狠狠地骂对方一个狗血淋头，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答应那些屈辱的条约，或许前世两人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连结婚证书都领了。

    所以即便前世穆雨薇间接害死了他，重生归来，他也只是对穆雨薇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并没有太多的恨意。

    正如他曾经对穆雨薇说过的那样，他憎恶的是自己喜欢穆雨薇这件事，而不是憎恶穆雨薇这个人。

    “对不起，如果我不是那么喜欢你就好了......”

    这回白世南抬起的手落在了穆雨薇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像是哄小孩子睡觉那般轻柔，随着那句道歉的话说出口，眉宇间多了几分释然。

    但这句话落在穆雨薇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悔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所有.....都化作了一声声嚎啕大哭。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喜欢自己了，可是这份喜欢对于不识人间情苦的她而言，实在太过沉重了。

    但凡这份喜欢少上几分，她和白世南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她又能怪谁呢。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穆雨薇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了白世南，想要回应这个少年那份沉甸甸的爱意，只是她这个拥抱来得太晚...太晚了。

    ......

    竹语攸和绮萝衣已经站了有半个小时了，事情的发展似乎在朝着一个越发复杂的方向走去。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绮萝衣笑不出来了，她现在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去上那个厕所，就算要去，也不该拉着竹语攸一起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惹出一个大麻烦了。

    竹语攸同样后悔不已，她刚才不该拉住绮萝衣的，她明明知道那是白同学喜欢了三年的女孩子，也是白同学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决定不能再放任两人独处了。

    等她们两人走近石亭，才发现穆雨薇一动不动地靠在白世南的怀里，脸上布满了未干的泪痕。

    “嘘~”

    白世南小心地搂着穆雨薇，对着她们两个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们小点声，刚才穆雨薇哭到没体力了，这会好不容易才昏睡过去。

    绮萝衣和竹语攸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是砸到脚上了，一个糟得不能再糟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完了！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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