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随侍入宫,常伴女帝左右,暗中为女帝出谋划策。
松阳郡主带着镇国公府的妻妾,将娘子军慢慢组成,的确并没有引起太多风浪。
此次恩科录取的进士较上一次整整翻了一倍,新人入朝,女帝知人善用,君臣得以大展拳脚。
均田制彻底推行开来,世家元气大伤,不敢从中作梗,从京畿往天南海北延伸,顾玉还从中修正了许多漏洞,最快明年就能看到成效。
百废俱兴,内朝逐渐安稳,朝野对女帝的非议声也降了下去。
夏去秋来,哀帝死后的一百天里,百官的国丧期彻底结束,各府邸撤下白幡,换上了各种新鲜颜色的衣服。
京都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喜事,算是彻底将国丧的阴霾扫去。
镇国公府的三小姐顾琼和忠义侯府的世子萧行之成婚。
镇国公是朝廷一等一的权臣,她的亲妹妹出嫁,场面自不一般,更有女帝赐婚添妆,为这场盛世婚礼更添尊贵。
好在萧家是皇商,其富贵自不必说,多大的场面都能接得住。
出嫁当天,十里红妆,红绸漫天飞舞。
镇国公府挤满了来贺喜的亲朋好友,车水马龙,人影攒动。
顾玉低头看着顾琼的面容。
她一袭云锦嫁衣,上用金丝银线勾勒着比翼双飞鸟,姣好的面容被大红色的嫁衣衬得如灼灼桃花,此时泪意盈盈,低声唤道:“姐姐。”
顾玉这才反应过来,从前跟在她身后,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长这么大了。
虽然二人是双胞胎,但顾玉总觉得顾琼像是长不大的小女孩,需要她精心呵护着。
现在要换人护着了,让顾玉十分怅然。
顾玉伸手拭去了她的眼泪:“别哭,妆花了就不漂亮了。”
顾琼哪里忍得住,当即扑在顾玉怀里,紧紧揽着她的腰:“我舍不得姐姐,舍不得家里。”
顾玉道:“同在京都,你想回来便回来,有姐姐在,萧家不敢阻拦你。”
可顾琼还是哭得不能自抑。
时间还早,顾玉任由她抱着,慢慢抚摸着她的背,平复她的情绪。
她又哪里舍得顾琼?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忽然要出嫁了,即使同在京都,若每天回家看不见人,还是不一样的。
半晌后,外面渐渐热闹起来,顾琼脸上的妆不可避免花了。
顾玉将她拉到妆台前,替她收拾妆容,描眉搽粉。
二人相似的容貌映在铜镜之中,气质依然大相径庭。
顾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意再次涌了上来,惹得顾玉手忙脚乱帮她擦眼睛。
“你看看你,再这么哭下去可怎么是好?”
顾琼道:“姐姐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穿裙子。”
顾玉想像平常那样揉她的头发,却怕弄乱了今日的发髻,只能摸着她华丽的金冠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你也给我画眉搽粉。”
顾琼勉强把眼泪收了起来。
顾玉帮她把缀满南珠的流苏凤冠戴了起来,倾城的容貌在流苏后影影绰绰。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顾玉拉开门,让嫡母、苏姨娘,季妙仙、松阳等送嫁之人进来,把空间留给她们。
顾玉自己则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人”,出去迎接宾客。
丁孝吉是顾玉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早早就来贺喜了,被迎进来后,便在院子里等着。
忽然看到远处的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丁孝吉匆忙从人群中挤过去,不料那人正跟府上的一个侍女说话。
丁孝吉只好停住脚步,等着她们。
孙采薇简单吩咐了一些接亲的事宜,季妙仙不管事,她只能出来照看着。
末了,侍女道:“是,侧夫人。”
一声侧夫人让丁孝吉身体瞬间僵硬,脑子空白。
偏偏孙采薇还“嗯”了一声:“去吧,今天万不能出岔子。”
主仆二人的话将丁孝吉彻底拖入深渊,他这才反应过来,孙采薇梳的是妇人髻。
眼看着孙采薇转过身来,丁孝吉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当即躲回墙后,心跳如鼓逃走了。
丁孝吉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每次旁敲侧击问镇国公,她家中义妹的情况,镇国公总是吞吞吐吐,不愿说明白。
他原以为,是镇国公觉得他一穷二白,还供养不起她的义妹,幸而镇国公还说,会多将义妹在家中留一留的想法。
他便心生妄念,以为镇国公这是在给他机会,所以一直闷头往上爬。
直到如今,他终于从勤政殿伺候笔墨的文翰学士,走入朝堂,成为掌握文翰司的掌事,还和礼部、吏部一起负责科举事宜,算是真正有了实权,也积攒了一些家底。
他还想着等国丧结束后,他再向镇国公打听一二,若能得到镇国公松口,便是天大的喜事。
谁承想那女子根本不是镇国公的义妹,而是镇国公的侧妻!
若他没记错,这位侧妻还是剌帝赐婚!
丁孝吉心乱如麻,满头大汗。
这算什么?
他觊觎顶头上司的侧妻?
更甚至,他后来还通过给明心居士的诗集写序,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那些心意不仅明心居士看得到,顾玉这个帮忙组诗集的人也看得到!
丁孝吉脚下一软,扶着墙壁,仓皇至极。
丁孝吉啊丁孝吉,你简直不是人!
你怎么能觊觎她的侧妻,还明目张胆给她的侧妻写那些隐晦的序言!
难怪那些心意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难怪每次镇国公看到他的序文,都脸色怪异,沉思良久。
镇国公那是给你留面子,所以才不戳穿你的阴暗想法。
可是,可是就从此天各一方,绝无可能了吗?
那缥缈的情思,梦中隐隐约约的身影,就要从此了断了吗?
想到这里,丁孝吉心头一颤。
丁孝吉,你就是个畜生!
镇国公可是对你有拨灯之恩,提携之义!
她在知道你对她的侧妻有想法之后,不打你骂你,也不给你穿小鞋,甚至还尽心尽力提拔你。
你呢,你刚刚居然还想着如何挖墙脚!
丁孝吉用力捶了一下墙,想要仰天痛哭,却意识到今天是镇国公胞妹的大喜日子,他不能给人家添晦气。
他只能趴在墙上,默默消化自己夭折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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