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让你告诉我他是谁而已,你不说,难道你也喜欢他?!”
顾嘉惠羞恼之际,话赶话便吐出这么一句,神情亦是质问质疑无比。
顾意没说话,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她想起离岛上岸之前萧景夙说的话,回家不过才几天,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原本十多岁已开窍便敏感,尤其对于男女之情更是有种野兽般的直觉,顾嘉惠见她这幅沉默的模样,瞳孔一缩,顿时就想到了什么。
“顾嘉意,你要不要脸!那是我先喜欢的郎君,你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抢我的?!”
她眼眶发红,瞳孔射出恨意的光。
从小到大,顾嘉意是长房嫡女,众星捧月,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什么东西都得让她先挑,家中长辈全都喜爱她,处处捧着她,而自己就像一颗暗淡的星星,完全被她掩盖住了光芒。
明明她不差,却总被亲娘教育着,打压着,不要跟妹妹争,要让着她,宠着她,以她为先,她早就受够了,可现在连男人也是她的,让她怎么甘心!
顾意略略皱眉,“你别在这里发疯行么,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么,你连他基本信息都不知道,都快成亲了,顾嘉惠,我最后一次奉劝你,不要辜负了这门不错的亲事。”
刘氏,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家了,将来顾嘉惠进了门,便是大奶奶,吃香喝辣,以徐氏教她的那些手段,她后半辈子基本不会有什么挫折了。
虽说徐氏和老太婆有了借力刘家,好让孙子继续读书的想法,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门亲事对顾嘉惠自己来说也很不错。
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小娘子,也从来没有下手害过她,顾意还是存着半分怜惜的,不希望她整出事情来,坏了这门亲事。
更不希望,她再来自己面前刷存在感,乖乖待嫁不好吗。
岂料,顾意好心的话,在她耳中更加刺耳,顾嘉惠的面色阴沉几分,整个人像是被黑气萦绕,
“你装什么好人?我就只能配一个又矮又丑的人,你就能配上那位郎君吗,顾嘉意,你自私自利,将来可别后悔。”
顾嘉惠的面色扭曲着,原本不差的五官好像变形,立刻丑了好几个度。
顾意也不是泥捏的,三番五次被挑衅,当即冷笑出声,“徐氏真是造了八辈子孽,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听不懂好赖话,眼里还只有男人,自甘下贱。”
“你有空还是多管管你那两个兄弟吧,拿了卖妹妹的钱去读书,也不知道学了什么,我看书没有读几本,倒是看多了话本子,学会了背后使绊子,比他们小几岁的孩子都欺负,要不要脸!”
顾意说完,一把将她推开,越过她走了过去。
顾嘉惠还呆愣在原地。
什么意思?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愣了几秒,又感觉心脏刺痛,顾嘉意果然是她的克星,一辈子逃也逃不开的克星……她的眸子慢慢变沉,隐隐闪过几分凶光。
老顾家宅子是个两进院子,老太婆还是很省着的,银钱从来只花在刀刃上,就是给两个孙子读书。
其余的,比如吃食,比如住宅,凑合就行了,县里的房价贵,那么一家子住着,也算凑合吧。
顾嘉惠脚步沉重的回到家,便看见母亲面色隐隐含怒的站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的从心底生出些抵抗。
“你到哪里去了?我说过,不要老是出去,闺阁女儿,就应该规规矩矩,本本分分。”
顾嘉惠面色依旧冷静,看了眼里面的房间,问,“哥哥回来了吗?”
徐氏皱着眉,怒气不消,“你问你哥哥做什么?他在县学读书,还不到放学的时候。”
顾嘉惠低着头道,“娘,我不想嫁给刘家。”
徐氏当即瞳孔一缩,胸中的怒气一段又一段的往上涌,气得气血翻涌,“你魔怔了不成,胡说八道什么?”
“徐氏!带她进来!”
徐氏正欲好好跟女儿讲讲道理,就听见房内一声苍老的声音。
她一怔,便看向顾嘉惠,示意她安分一点,便拉着她进去找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拄着拐杖,端坐在椅子上,板着老脸,“嘉惠,这是出去做什么去了?”
顾嘉惠下意识摇头,眸子有些畏惧。
“是否见刘家公子去了?他可是欺负了你?”
婚期未定,未婚夫妻出门约会本来就是她所允许的,他们二人感情越好,往后也能越好。
顾嘉惠摇头。
徐氏急得不行,“那你刷什么脾气?嫁人是说不想嫁就不嫁的吗?”
顾嘉惠不说话。
她不想嫁给刘家,这是脑子里想了很久的念头,说出来已经不可避免,可那郎君不能说,她下意识知道不能说。
“既然没有什么矛盾,那就安心备嫁,往后别出门了,呆在家里,安心做嫁衣,等花轿。”顾老太太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这等小事丝毫不能牵动她的心神。
顾嘉惠被这样的态度刺激的红了眼,在祖母心里,怕是除了大哥哥读书,别人都不能放在眼里,都只是她手边一个趁手的物件儿罢了。
哪怕对她的疼爱,也是假的,她与顾嘉意争了那么多年的宠爱,其实根本永远都得不到。
顾嘉惠红了眼,面色有些扭曲,语气更是阴恻恻的,“祖母非要把我嫁给刘家,是为了让哥哥得到刘家的扶助吗?”
“祖母将一番心血都倾注在哥哥身上,焉知哥哥能不能扶起来!”
这话一出,红木桌上的杯子被砰的一声搁在桌上。
彰示着老太太的冲天的怒气,这其中有多少藏在其中惊惧和羞恼,谁也不知道。
“放肆!”
顾老太太浑浊的目光犀利的看向顾嘉惠,这极具穿透性的眸子,像是要将她看穿似的。
徐氏也吓了一跳,连忙走到顾嘉惠身边,着急劝告示意,“你还胡说八道!还不给祖母道歉!”
顾嘉惠脑子被一股冲动给包裹住了,发红的眸子看向徐氏,“娘也是同样的想法吧,在娘心里,哥哥比我重要,对不对?我只是你们可以牺牲的物件儿,对不对?!”
徐氏瞪大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朝着她的脸打了下去。
“啪!”
顿时,场面一片寂静。
徐氏的感官都集中在发麻的右手上,打完之后,便后悔了。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啊,她怎么可能不为她着想。
顾嘉惠捂着发麻的脸,唇角渗出血丝,仇恨的看着徐氏,嘴里还不断讥讽,“这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都说哥哥能干,读书种子,呵呵,他在县学里干的事儿可多呢,还给人下黑手,顾嘉意还因此责问我。”
“祖母,你疼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大孙女,毫不犹豫抛下的孙女,现在已经重新起来了,县里那家味道极好的铺子,就是她名下的,她现在都要开新铺子了,如今日子也过得极好呢,祖母可曾后悔过?”
顾老太太面色已经铁青,满是皱纹的脸上更显苍老了。
徐氏看着她,听着她的话,更是满脸的惊愕。
她们住在县里,自然是知晓那家铺子的,只是完全没想到,这家铺子竟然是她开的。
顾嘉意何时有了这般本事?有了那间铺子,一个月银两至少有上百两,她们生活能好上太多,不再需要省吃俭用。
若是铺子是她们的,还能换一座更大的宅子,省的一家子挤在一块儿。
婆媳俩哪怕都是人精,从来都是喜怒不在脸上,可这心里头,嫉妒的心都酸得皱起来了。
顾嘉惠说完,捂着脸,露出报复般的笑意,转身跑出房间。
跑到院子,正巧撞上刚刚放学回家的顾嘉信顾嘉琪兄弟。
“妹妹!”
顾嘉信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味的跑进闺房,略略皱了皱眉,不由生出疑惑。
两人进了客厅,顾老太太一见他们,面色便是和善慈爱的笑意。
“回来了。”
“祖母。母亲。”
顾嘉信不由问,“妹妹怎么了?”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闹小脾气呢,不用管她。”
和两个孙子聊了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她又将话题转到县学里的学生身上,“你们在县学可见到了熟人?”
“祖母此话何意?”
老太婆喝了一口茶,皱了皱眉,这茶太差了,一股涩味,“大房虽说分出去了,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若是在外头遇到了,还是要兄弟互助。”
徐氏坐在一旁,不由讽刺的嘴角弯了弯,这就是老太太了,从前大房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可以轻易的舍弃,如今他们又发达了,有了银钱,又重新有了利用价值,便又开始厚着脸皮交好了。
也不想想,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要断亲的,都断亲了,怎么又厚着脸皮重新来往,也是因此,把交好的重任放在两个小辈身上吧。
顾老太太和蔼的看向顾嘉信,她如今最看重的大孙子,读书种子,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欺负人的事儿自然不会是他做的,定是琪哥儿做的,嘉信聪明,自然会理解她的意思。
那边赚了钱,大郎二郎定然上了县学,可他们没有考取功名的资格,上学也只能认得几个字罢了,希望终究还要寄托在嘉信身上。
至于从前的冲突,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兄弟之间,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顾嘉信从来不忤逆祖母,自然是含笑应下,只有顾嘉琪,面色有些涨红,却也不敢反驳什么。
“哥,祖母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应该没那么大本事在就县学安插奸细。
顾嘉信端坐着看书,“不知。”
“她竟然还想我们去交好大房的小崽子,你说怎么办?”顾嘉琪可不想去。
他只是淡淡的道,“交好不交好的,岂是我们说了算,就说那边不愿交好喽。”
顾嘉琪眼睛便是一亮,没错,就当他们努力过了呗。
他又腹诽,“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搞的,那么多人,连一个小孩都欺负不到么……”
若是大房大郎也在,他们行事说不定还有顾忌,可惜,那是个读不进书的,现在估计在哪个地方做苦力吧。
顾嘉信眸子里闪过一阵狠辣,大房那二郎,才入学了多久,便有多少先生夸奖。
聪慧,有灵性,天赋惊人,这些从前都是安在他头上的。
——
很快便到了新店开业的时候。
首日打八折。巨大的招牌树在店铺旁边,吸引着路人的视线。
哪怕新铺子不缺顾客,顾意还是弄了这个福利,毕竟是新店开业啊。
新来的伙计已经开始上工了。
新铺子比老铺子的面积更大,因此三个新伙计,有两个都安排在新铺子里。
再加上之前的两个小乞丐,厨房里一个帮忙,外头两个招待客人,还有一个给客人打包,施老板作为掌柜收钱。
安排还算合理。
大早上,铺子一开,挤在外头的客人们便一窝蜂的涌进来。
伙计们连忙维持秩序,“大家伙儿排排队!”
这还是早上,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卤肉饼,捞汁海鲜,还有腊肠饭来的。这三样是常驻,卖的最便宜。
很快,客人们排成一队,三个窗口都有人,还有人要买刚刚制好的腊肠,顾意便会帮忙递给他。一时间,竟是热热闹闹,又井然有序。
顾意不知道,他们铺子斜对面,正有人盯着铺子呢。
斜对面是一家家常饭馆儿。
门口一个戴着围裙女人,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嫉妒又仇视的盯着顾家铺子。
她盯着看了好久,把瓜子嗑得又重又响,像是把瓜子当成了铺子。
一错眼,看见她家老顾客走过来,她连忙把瓜子一嗑,手指顺手往嘴里一嘬,又往灰扑扑的围裙上一擦,便上前招呼着,“张哥,你好久没来啊。”
那位张哥便看了眼顾家铺子,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啥话都没说,往顾家铺子那排队去了。
她盯着铺子,更加仇视了。
本来生意就不好,这条街原本只有她这一家饭铺的,突然又来一家,直接把她所有的生意都抢走了。
无论如何,这条街只容得下一间饭铺!
她转身回了饭店里头,“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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