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清风将眸光投向他处,慢慢地背过身,道:“如此,你还能确定自己的答案吗?”
素鹤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明白就好,欲海天与王城的事,吾不会涉入其中。
故接下来的路,唯有靠你自己去化解。如果你当初不选择救百里无霜,那么你也不必卷入这场浩劫。
既然决定留下,接下来的路便是你的天命,你的劫。”说罢,拂清风回身,定定的看向素鹤。
吾这么说,你可明白?
素鹤颔首,他哪能不明白?当年从欲海天离开,他答应过从此不再踏上此地,将仇恨永埋心底。
他也努力去做了,即至后面发生种种之事,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更没想过回到欲海天,回到里面找那个人报仇。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无霜为了救他而死。面对这个弟弟的遗愿,他做不到铁石心肠。
所以他踏上了回归,踩在这条充满荆棘和死亡的路。
在他决心要救回无霜时,就已经对往后发生的可能都有了心里准备。
抬眸道:“我明白,好友放心便是。”
突然,拂清风想起他另一个好友的徒弟,问道:“怎不见五贼好友的爱徒?”
“我担心御魂门,故让云兄前往查看。”
拂清风点了点头,对他担忧算是首肯。
忽然,一阵风拂过,使素鹤恍惚间,有种好友会随时脱尘离去之感。
一直以来,他与拂清风之间虽是好友无话不谈。但他们之间,刚开始认识时,他才是那个主动的,而拂清风始终是被动回应。
即便到了现在,两个人都娴熟无比。拂清风还是那个站在原地的人,他没有往前走过一步,也没有向后退过一步。
但在这一刻,素鹤在好友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出尘与疏离。漫漫红尘,并无太多让他牵挂在心。
“怎么了?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拂清风发现素鹤走神,忍不住多问一句。
素鹤有些哑然失笑,道:“在想,是不是我这无用的人,累得好友你无法专心游戏尘世?”
拂清风微微怔了片刻,拂袖负与背,大踏步的从他身边走过,道:“可能吗?”
说完,身形倏然蹿出结界,一步即是千里之外,快的素鹤根本追之不及。
“不用追了,吾在维叶谷。”
声音一落,笼罩在古刹上空的结界同时应声消散。
素鹤苦笑了一下,随即敛了思绪走出古刹,在太阳下山前回到望云客栈。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住在对面的浥轻尘,正打算推门进入房间时,被佳人自背后叫住。
“你回来了。”
轻轻的一句问候,让他的瞬间感受一股温暖。
顿时有些拘谨的回身,道:“是啊,你和前辈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浥轻尘噗嗤乐了,将另一扇门打开,侧身道:“进来吧,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闻言,素鹤脸上浮现可疑的绯红。
浥轻尘并没有趁势猛挖,深怕好不容易靠近的心被自己几句戏言给挖没了。
“好。”素鹤本来有些拒绝,后来想着,既然两个人都已经认了心,自己再一味保守似乎已经不妥。
朝她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走到一旁坐下。
“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如此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怎么,你怕我也给下点料啊?”浥轻尘将水递给他,似笑非笑,打趣的坐在他旁边。
那一汪水眸下,粼粼波光后,是想说又不敢说出口的情愫。
素鹤闹了一个大红脸,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听了这话,浥轻尘笑得更开心了,直接歪在椅子里笑的明媚生辉,掩袖眨着那一对明亮的眸子,道:“我……我有说什么吗?”
顿时,素鹤知道自己是被浥轻尘捉弄了。
摇摇头,哭笑不得。
道:“没有。”
“就是嘛,跟你说,不是我和前辈回的太早,而是你回的太晚。”说罢,指着窗外的天色道:“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确实回晚了些。”
浥轻尘见他一本正经,连忙收了揶揄的心思,正色道:“是不是中间出了意外,不然你怎么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还好,一点小插曲。”
“插曲?”那就中途生了变故,心念拨转之间,忙把素鹤好好的看了一遍,见他完好无损,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放心,只是下在忘忧身上的追踪咒让人破了。”素鹤掩去了碰到拂清风之事,直接跳到了忘忧这边。
浥轻尘不疑有他,道:“以你的修为,要破你的追踪咒,除非此人修为高于你。忘忧蛊术虽有奇能,然还发现不了此事。
莫非……”
顿了顿,她惊诧道:“莫非,是她背后之人?”
“是。”
“可是就算证实了忘忧与邪人有关系,此事除你并无旁人知晓,要定其罪还是不可能。”
“我知道,此事表面看对我们并非好消息,然亦非坏消息。”
“哦?怎么说?”
听素鹤如此说,浥轻尘一时间也被吊起了好奇心。
素鹤道:“晓得她与邪人的关系,至少我们可以肯定她的背后是三邪,而她近日频频举措,应不是突然心血来潮。
由此可见,其必是受人指使。”
“你的意思,是三邪授意她如此做的?”浥轻尘想到了忘忧说要为素鹤守住贞洁一事,坦白讲要说她心里不隔应,那是自欺欺人。
自己喜欢的人,被另一个女人惦记上,还弄的满城皆知,搁谁都和咽了半只苍蝇一样。
没错,世上最恶心的事不是你吞了一只苍蝇。而是你吞了一半,发现还有半只。
忘忧予她,便是如此。
她再怎么大度,也做不到全然不在意。
素鹤清楚,忘忧在这件事上确实给浥轻尘造成了伤害,只是她不说。遂主动握住她的手,道:“不错。”
浥轻尘脸颊唰的一片通红,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酥软没有一丝力气,有心使力,然无力为继。
挣不开,遂羞涩的垂下眼眸,不敢与素鹤的眼神相碰触,总觉得再看一眼,她整个人都要化了。
道:“的确算不得坏消息,至少……至少,你可以告知勇王,让他早做准备。”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浥轻尘娇羞的剜了素鹤一眼,小声的嗔道:“越来越贫。”
素鹤会心一笑,松开她的手,道:“你和前辈去少真府,前辈对玉人的情况有法子吗?”
浥轻尘抱着自己尤是被火灼了一般的手腕,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绪。如同秋水映长天,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宛如她此刻的心境,勉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惋惜道:“不是很好,关键还是得看玉人自己肯不肯醒过来。
她若不愿,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前辈也没有办法吗?”
“没有,用前辈的话来说玉人这是心病。”说完,看向素鹤:“心病容易看,但心药难求。
槐大哥那边你也知道,而且我担心就算我们把槐大哥劝过来,对玉人的情况未必是有帮助。
说不得,反而将她伤害的更深。
她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姑娘,爱槐大哥更是义无反顾。如果不是伤到极致,她怎会选择让自己沉睡?”
“你说的也对,此事看来还另外需要机缘。亦是槐兄自己的路,终究需要他自己面对。”
“谁说不是呢?”
话音刚落,忽然门外传来小二哥的声音:“浥楼主,在吗?”
浥轻尘倏然变了神色,眸光与素鹤交错后,坐直了身体,道:“我在,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是。”小二哥走到门口,瞧见素鹤也在,急忙上前见礼道:“公子也在啊,那小的就不用麻烦浥楼主了。”
二人互换眼神,素鹤看向小二哥道:“小兄弟的意思,你是来找在下的?”
“正是,之前没见着您回来,还以为您不在房里。
所以小的这才麻烦浥楼主,不过您既然在,那小的这信直接交给您就成。”
话落,自袖袋里掏出一封信交到素鹤手中。
浥轻尘打眼微瞧,道:“可知送信的人是谁?”
暗暗在心里思量,这无端飞出一封信,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小二哥道:“回浥楼主的话,人小的不认识。不过他临走的时候,有说自己是菰家的小厮。”
“好,我们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小的告退。”
小二朝两人拱手一拜,随即离开。
而浥轻尘回眸,正好素鹤将信看完,蹙眉道:“菰家主,找你何事?”
素鹤把信重新塞回信封,抬眸道:“邀我过府一叙。”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你自己看。”说着,他把信封递给浥轻尘。
浥轻尘狐疑的看了看他,随后接过信封拆开一阅,但见纸上寥寥数字,还真就只有一句话。
道:“今夜亥时,暮雨斋恭候?”
把信还给素鹤,道:“这菰家主,葫芦里的药还不少。
你……真的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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