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柠同孟邵城等人一道，一面往会场内走，一面闲聊。

    “老师最近身体怎么样？这次回来你们关系应当不像从前那般剑拔弩张了吧。”沈嘉柠温声问，倒是真的有几分好奇。

    最近她事情多，也没去看老师。

    师哥少时最是让老师头疼，父子俩格外不对付，如今老师年岁已高，师哥也已成熟稳重了不少，倒是不知道两人关系有没有改进。

    孟邵城轻笑了笑，沉声道：“还是老样子，不过也比之前强了许多，谈不拢的时候便谁也不理谁，他时常忍不住便会阴阳怪气的嘲讽我。”

    旁人或许想不出杨老阴阳怪气是什么样子，沈嘉柠却是能想象的出来。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比如呢？”

    “比如听说我要回来搞音乐，便讽刺我一把年纪和小孩子抢饭吃。”

    沈嘉柠不由得失笑：“师哥哪里一把年纪了？老师真是太过分了！”

    孟邵城深以为然：“就是，明明你师哥我风华正茂，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而后又嘲讽我半桶水的水平，也不怕丢人。要么便是说我现在才想走这条路，黄花菜都凉了……”

    沈嘉柠听的认真，目光也温柔了几分。

    “老师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说几句软话，同他低个头，他不仅不好意思在阴阳你，甚至还会忍不住想要之道你的。”

    沈嘉柠认真建议。

    老师爱才，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要这些年师哥没有太过荒废，天赋在那，苦练一番，想要捡起来倒也不难。

    “你呢，之后有什么打算？打不打算继续做音乐，你写的曲子向来好听，我爸一直说你最有灵气。”孟邵城转头看向身侧的女人。

    数年过去，她已经从当初安静隐忍的少女，长成了如今明艳迤逦的模样。

    褪去了被宋家刻意打压着的局促和谨小慎微，如今泰然自若，多了些从前没有的从容和清冷气质。

    孟邵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由得失神。

    几年过去，他真的错过了太多，可幸好，如今倒也还有机会。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嘉柠转头看过去：“师哥在看什么？”

    孟邵城宠溺的笑了笑，温声道：“只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就都长大了，如今想想，那会我们一起去院子里的树上掏鸟窝的事好像还发生在昨天。”

    提到这，沈嘉柠也笑了。

    “你可别胡说八道，明明上树的人是你和小明，我不过是被拉过来替你们放风。”

    说到这，孟邵城也笑了。

    而此刻，汤莉莉则是刻意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落后了两步走在江澄明身侧。

    “江澄明，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混的不错。”汤莉莉主动开口，视线落在身侧的男人身上，忍不住有些贪恋。

    她不敢多看，怕自己控制不住，强迫自己很快移开视线。

    可即便只是看了那一眼，也仍旧能感受到自己那颗跳的飞快的心脏。

    他面色清冷寡淡，一双沉静的双眼宛若月色，看向谁的目光都是温润无波的，那种温和和客套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淡和疏离，像是没有焦距，好似虽然在看着你，你却又从未被他看在眼中。

    但汤莉莉知道，他对待沈嘉柠是不同的。

    她只在他在沈嘉柠身边时，看到过那种真正的温柔，也只在他在沈嘉柠身边时，看到过他的失态甚至是颓废。

    她嫉妒又羡慕，不明白沈嘉柠有什么好。

    可年轻时她心高气傲，主动示好过两次，见他仍旧客气冷淡，便不再去理会，只觉得自己这么优秀，总会找到更好的人。

    可有些人，大抵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这么多年过去，年复一年，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把每一个认识的男人同他对比，会忍不住默默关注和他有关的一切。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却像是在她心里扎了根，始终没人能取代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不及汤小姐，给人打工罢了。”江澄明应了一声，既没让人觉得清高冷淡，却也同样没让人觉得热情。

    汤莉莉总觉得他像是一块冷玉，固然润泽，却也始终冷淡凉薄。

    她又找了个话题：“你现在还弹琴么？那会在老师那学琴，你弹的不错。”

    江澄明则是道：“不弹了。”

    汤莉莉不免可惜，但她其实清楚，这些年她确实没再见过他弹琴，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或许闲暇时光，他自己会弹上几曲呢。

    她始终也忘不掉，那个阳光微醺的午后，沈嘉柠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心情一直不好，眼睛也红红的。

    少年穿着件崩上了泥点的白衬衫，脸上还带着才打过架的青紫和血污，可他就那么坐在钢琴旁，却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侧脸冷峻，还不似如今的棱角利落，带着几分少年的倔强和孤傲，他就那么沉默着坐在琴旁，弹奏着一曲轻柔的安神曲，目光温柔。

    沈嘉柠便趴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张桌子上睡着了，桌上还趴着孟邵城的一只胖猫。

    沈嘉柠一直睡着，他便一直弹着，而她便站在窗外的墙角，一直听着。

    琴声反复了许久，他像是不知道累，又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伤。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明明每个人好像都有他的哀愁，却又莫名让人心动。

    *

    “心思不在，弹了只会惹老师生气。”江澄明再度开口。

    汤莉莉回过神来，忍不住道：“怎么不试试呢？纵然是当做个兴趣也好。”

    江澄明转头看向她，缓缓道：“汤小姐，人各有志。”

    一句话，算是客气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汤莉莉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你的志向是什么呢？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

    江澄明莞尔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有权有势的人。”

    一句话，让汤莉莉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以为他会说些别的什么，哪怕不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会是一些看起来温和而无伤大雅的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毫不掩饰自己的现实和野心。

    江澄明垂眸看向汤莉莉，缓声道：“现在汤小姐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不继续弹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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