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士勤的派头和言语,丁家人不等人介绍,自然就知道,这个一派儒雅之风的老头肯定就是丁飞阳的爷爷。
那种见到大干部时本能的反应,让他们都站了起来。
他们想打招呼,一时拘束却不知道该喊什么。
乔兰花喊顾爱党婶子,按年龄来说,倒也不至差到一个辈分。
但因为丁飞阳的缘故,乔兰花只有认顾爱党他们为大一个辈分的。
“你们坐,坐下来,”
李士勤示意他们坐下,
“我是飞阳的爷爷,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么拘束。
今天实在忙,不好意思了,改天,改天有空再请你们聚!”
李士勤上前和丁大柱握了一下手:
“你是飞阳的父亲吧?”
又和旁边的乔兰花说:“你是飞阳的母亲?”
“你们养育飞阳辛苦了!我谢谢你们!”
丁大柱激动的手直抖,又要站起来,说话也哆嗦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直抖。
“你们今天就好好吃饭,别拘束,我就不能陪你们了。”
李士勤又向丁家几兄弟点了头。
又转头对顾爱党说:“你好好招呼他们!我得赶紧走了。”
说完就跟着秘书出去了。
顾爱党一边指挥着服务员放菜,一边对大家说:
“今天没有外人,就只有我们三姐妹加上孩子们,还是飞阳的一家人。
咱们都是一大家子啊,都不用见外,不要客气,吃好喝好。”
顾莲花和顾莲叶他们,丁家人并不认识,顾爱党简单地做了介绍。
菜很快上齐了,是顾爱党人生中请客的最高规格。
往常那些个高官夫人都没有用这么高档次的宴席。
请那些个高官太太都是简单的四菜一汤,有一个大荤就行了。
今天,却是鸡鸭鱼肉都上了不说,甚至还有几样平常不太上餐桌的山珍海鲜。
在当年的内地,这玩艺老稀罕了。
味道和摆盘又是一绝,都是可以拿去村里吹牛的素材。
顾爱党虽然富人家庭出身,但闹革命多年,即使解放后,依然也过了很多年的苦日子。
真没有在穷人面前撑大头的意思,她是真心地想感谢丁家。
老百姓没吃过啥好东西,让他们见识一下有这么多好吃的,嘴巴过过瘾,也开一下眼界。
有些东西,丁家人都没有见过,不知道如何吃,顾爱党体贴地给他们做示范。
恰到好处的态度尽量不让不懂的人尴尬。
酒有红酒有白酒。都是平时李士勤也舍不得喝的好酒。
本来,顾家三姐妹在一起话是说不完的,但今天,丁家人是主角。
顾爱党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着丁家人,照顾着他们吃菜喝酒,也照顾着他们说话。
两个妹妹妹夫一家倒是受了冷落似的。
不过他们关系都很好,没有人为这个敏感,顾莲花夫妻和顾莲叶他们坐一边聊得同样热乎。
丁家兄弟本来爱喝酒,顾爱党的态度又让人非常舒服,如沐春风的,几口酒下肚,那点拘束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去了。
丁大柱也是爱喝酒的,这次生病后,谢燕秋告诉他要戒酒。
他很眼馋,但还是忍住了。
只能喝饮料。
丁大柱一辈子爱喝酒,年轻时再穷,还是想法子,隔三岔五打点散装的白酒喝。
没想到,老了老了,病了,不得不戒酒了,虽然谢燕秋告诉他身体问题不大,但他自己还是隐隐觉得这次的生病和往常感冒拉肚是完全不一样的。
乔兰花也不喝酒。
不喝酒,菜就吃得快,乔兰花很快就吃饱了,还在不停地往肚子里填。
只恨中午忘记留点肚子空间。
丁大柱食欲不振,倒也尽力每个菜尝了一口。
在顾爱党的热情招呼下,丁大柱觉得不吃有点盛情难却,却实在吃不下。
只能一再推辞。
柳适谊知道丁大柱的病,给顾爱党说:
“大姨,丁老弟近来胃有点不舒服,吃太多不好,你就不要老客气了。”
顾爱党这才注意到,丁大柱的脸色越发不对了。
“飞阳爹,你有不舒服吗?看医生了吗?”
柳适谊抢话道:
“看了的,找了钟高山大夫看了的,中午,秀芹还给他熬中药了呢。”
秀芹也说“是的是的,吃中药呢。”
范秀芹想到丁大柱的病,脸上略有忧伤。
这么好的人,咋能得这样的病,难道人家说的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是真的吗?
丁大柱真的感觉到身体无力得很,这一桌子好菜看着确实好,他却吃不下。
该见的人也见过了。
在这里应酬下去,真的好累。
他撑不住了:
“大婶,对不住,我胃口不好,本来不该来吃饭的,也是想和各位亲戚见个面,你们继续吃,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丁大柱既然这样说,看样子真撑不住了,范秀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柳适谊:
“去,你把丁老弟送回去!”
丁大柱站起身,连忙摆手:
“柳老弟,你可别,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们该吃吃该聊聊,我自己出门打个车不就行了!”
范秀芹看着乔兰花和丁家四个儿子,还以为他们要有一个人主动去陪丁大柱回去。
谁料,这一母四儿子,没有一个主动起身说要回去的。
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好吃的,他们哪里舍得放弃吃这一餐呢。
乔兰花平时在村里吃个酒席都恨不得饿两天肚子扶着墙进,扶着墙出,如今有这么一大桌子菜,怎么舍得走。
哪怕她已经吃饱了。
当然,他们并不认为丁大柱的身体有那么严重,起码目前看来,他独自叫个车回去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顾爱党站起来,顾莲花和顾莲叶以及柳易生都起身,和丁大柱客气着,准备送他出酒店。
都被丁大柱拦下了:
“你们都不要起来,不要因为我一个人坏了大家的兴致,我这好好的,出门就能叫到车。你们好好吃饭。”
在丁大柱再三的拦阻下,各位也就说了告别的话,看着丁大柱一个人走出去。
酒宴继续,吃吃喝喝很热闹……
丁大柱走出酒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力三轮车,有的有客人,有的空着。
如果叫一个车,一会时间就能跑到医院去了。
但他摸摸口袋里的剩下的钱,算了,走过去吧,反正也没有事不是。
他沿着路灯下的人行道缓缓走着。
心事重重的,这些天发生的事让他心里很乱。
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思量着。
“啊,”他一眼没有注意,被一个放在阴影里的半块砖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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