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飞阳摇着轮椅要出门,张桂花说:
“燕秋你去送一下飞阳。”
“妈,不用,这么点熟路,我自己没事的。”
丁飞阳一边说一边摇着轮椅往前走。
张桂花轻轻推了一把谢燕秋:
“这么点路,你去送一下,一会就回来了,你跑这么几步路怎么了!”
谢燕秋一点也不想回到丁家,回头对谢贤生说:
“达,你看,你看我妈。
我都不知道,这会,是我是亲生的,还是丁飞阳是亲生的。
他现在自己拄拐杖走路都没有问题,何况摇个轮椅。
妈你放心吧,你女婿又不是玻璃做的。”
丁飞阳自从能够走路,凡是力所能及的家务活都抢着干。
成为废人了几个月,他一度以为自己从此就废了。
能够站起来,能够重新成为正常人,他迫不及待地想早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早点撕去病人的标签。
谢燕秋也尽量在他能够做到的情况下,不去格外照顾他。
谢贤生宠溺地看着谢燕秋,对张桂花说:“你能不能听姑娘的一次。”
……
丁飞阳回到丁家的时候,丁家兄弟妯娌们,除了戚春红,其他人都不在家。
他们都被乔兰花和丁八斤派出去了,去一些人家回拜谢礼,还要去给亲属邻居家送各种借来的东西。
乔兰花和戚春红在整理家里收到的礼品。
看到丁飞阳一个人回来,乔兰花问:
“燕秋没有回来啊。”
“嗯,她要在她妈妈那里吃饭,不回来了。”
“哼,”
戚春红哼了一声,想说谢燕秋的不是。
突然想到现在丁飞阳非同往日,会为了谢燕秋怼任何人。
于是又把对谢燕秋不满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倒不是不知道谢燕秋在葬礼上救了她,但她并没有丝毫领情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她这个一大哭就晕厥的毛病从小就有,小时候把父母吓到很多次。
后来,父母知道了后,也就不敢责骂她,把她宠成了蛮横无理的样子。
后来,她也在娘家爷爷奶奶的葬礼上表演过大哭晕厥。
即使没有医生抢救,也是几分钟就能醒过来。
她似乎已经掌握了晕厥的开关,只要拼着老命扯着嗓子嚎,就能如期晕厥。
所以她对谢燕秋对她的抢救并没有任何感恩之心。
不过,就她这样的人,即使真被谢燕秋救了命,她也能找出一百个理由不感恩。
“妈,在整理礼品啊。”
“是啊。”
丁八斤也理好了所有的礼品与礼金单子,交给乔兰花说:
“这是礼金单子,还有各种礼品,这里都登记的一笔一笔的很详细。”
乔兰花接过来看看,有些字还认不好。
本来,乔兰花只上过两个小学,认不到多少字,礼单又写得有点潦草。
“我都认不出来,我看个啥,等会,把礼单给飞龙他们几个看。”
丁飞阳在一边,看着母亲。
放着这么个大学生儿子,乔兰花好像没看到似的,还要等着其他儿子们回来看礼单。
“妈,拿来我看看,”戚春红说。
说着从乔兰花手里拿过礼单。
“哟,还真不少,这还能分不少钱呢。”
说完警惕地看了一眼丁飞阳,生怕他注意到似的。
其实,农村人办丧事,一般穷人没有啥有钱亲戚,哪里有挣钱的,都是赔钱的事。
但丁家因为有丁飞阳在省城工作,在村里还是为丁家的地位提升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村里人拜高踩低的,对于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哪怕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利用之处,还是不由得高看几眼。
很多人都是看了丁飞阳的面子,送了比常规礼要多一些的礼金。
丁八斤完成了任务,告辞而去。
乔兰花把提前准备好的礼钱塞给了丁八斤:
“哥,你拿着。”
丁八斤推让了一番,拿着满意的走了。
丁八斤是本村主持白事的主持人,虽然不是收费的,但作为主人家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还是多少要表示一些。
等丁家兄弟妯娌们忙活完外面的事,回到这个小院里,乔兰花和戚春红也分门别类地,归拢好了礼品,还做好了简单的饭菜。
虽然有大堆的猪肉和礼品,但还是只煮一个大锅菜。
一是村里就是这个一餐一个菜的习惯。
二来呢,刚办完丧事,应该没有什么心情吃饭吧。
即使有心情也得装一下吧。
一连办了三天的丧事,忙得都没有吃好饭。
如今丁大柱终于躺到祖坟里了,一切杂事已结束。
儿子媳妇们倒是安定下来了,有一点客走主人安的感觉。
虽然只是一锅大锅菜,个个吃得很香。
丁飞阳看着家人一个一个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有点感慨,有点酸楚。
一人一大碗大锅炖菜,再配上大馒头,一口馒头一口杂烩大锅菜,吃得呼噜呼噜的,像喝面条一样。
丁飞阳却有点吃不下饭,仅吃了半个馒头。
心里都是丁大柱的形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生儿养女一辈子,原来到死了,儿女的悲伤无非也是在人前表演几天,而已。
吃完饭,大家围着乔兰花坐定。
按惯例,是要算帐分东西了。
而且,今天还有钱分,妯娌们都像要开奖一样激动。
看着堆成山的各种糕点,大供馍,还有一叠一叠的各种布料。
各自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多分一点,那些布料怎么能挑几块满意的料子。
葬礼上客人送布料,可以做衣服,也可以做被子,代表了挽联的含义。
这时代,年景凄惶,普通人家一年到头才舍得买一块布料做一件衣服,这都是让人眼热的财产啊。
乔兰花看着儿子媳妇们,仿佛面对一帮围着猎物的野狼似的:
“这一堆,我自己留下,这几年,我留着还礼。
这边这些,给你们分了。”
乔兰花说这些,大家都没有意见,收礼还礼,天经地义,一般都会把近期需要还的礼留出来,其他再分。
乔兰花走到那一堆要分的布料那里,环视左右,目光落在丁飞阳身上:
“飞阳啊,你这几个哥日子都过得不容易,这礼品,你和燕秋肯定不稀罕。
这布料呢,就留着给你哥嫂们家里做衣服吧。
看燕秋,天天换一套衣服,那衣服穿得都不重样的,你哥哥嫂嫂和侄子们都是一件衣服穿几年。”
“对,娘说得对,飞阳,燕秋肯定也不稀罕这布料,她身上穿的可比这布料好太多了。”
他们以为丁飞阳还会像往常一下,乖乖吃下哑巴亏,丁飞阳的话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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