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p>
正在温简言低头琢磨的时候,索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p>
“呃……大佬？”</p>
温简言循声看去。</p>
不远处，索索似乎已经做好了播放最后一次电影的准备。</p>
他手中拿着磁带,试探性地问：“怎么？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p>
“不，没了。”</p>
温简言摇摇头,将手机收回到了口袋里，走了过去。</p>
黑红粘稠的鲜血滴落在磁带上,盈盈晃动，很快,属于人类的猩红血液滴答落下，转瞬间被下方的磁带吸收殆尽。</p>
这意味着，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电影播放即将开始。</p>
而在这次播放之后,索索也将必须作为考生给出自己的毕业论文。</p>
伴随着胶卷转动的声音，熟悉的黑暗兜头罩来。</p>
等光线再次亮起时,温简言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出现在熟悉的电影场景之中。</p>
他扭头四下环视，有些惊愕地眨了眨眼。</p>
自己现在好像正坐在……</p>
一个电影院里？</p>
这里的陈设很老旧,下方的红色丝绒坐垫发暗，两边的扶手上油漆斑驳。</p>
除他以外，整个电影院里空无一人。</p>
温简言试图撑着扶手站起身来,但却像是被固定在了椅子上，半点无法动弹，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离开。</p>
糟糕了。</p>
温简言不由得心下一沉。</p>
和舞蹈课一样,这三次“播放电影”的难度也是递增的——第三次是最难的，但却是他作为“旁听生”唯一无法无法参与的。</p>
温简言坐在电影院里，眉头紧皱，心事重重。</p>
对他而言,索索可并不算得上一个什么可以信得过的伙伴。</p>
索索是个标准的中层“梦魇主播”。</p>
他有过副本的经验，也有对形势进行判断的眼力，圆滑世俗，敢下狠手，舍得将队友留在危险之地保命，也肯放下身段服从曾有龃龉的人所施加的强权。</p>
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索索这个人本身毫无底线，更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价值。</p>
毕业论文的完成已经足够困难，还要去宿舍楼拿到那对他本人而言并没有价值的“线索”……在没有自己监督的情况下，温简言对此并不乐观。</p>
正在温简言沉思之时，头顶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p>
伴随着胶卷转动的细微声响，前方黑暗的幕布开始亮起，三个大字出现在了正中央。</p>
【第一幕】</p>
“……！”</p>
温简言一凛，立刻清空了自己的思绪。</p>
现在不是思考索索是否会按照自己指示行动的时候——</p>
电影要开始了。</p>
温简言的视线定焦在幕布上，脊背下意识地绷直。</p>
但是，幕布上出现的却不是电影的画面，而是……</p>
黑白的剪影动画？</p>
温简言一怔。</p>
不远处，黑白动画已经自顾自地播放了起来。</p>
伴随着欢快的背景音乐，幕布上出现了小男孩和小女孩两个小小身影。</p>
他们手拉手晃动着身体。</p>
一切看着都是那样的可爱优美，像是给小孩子播放的启蒙动画一样，简单、直白、且快乐。</p>
他们游戏，欢笑，跳舞。</p>
简直就像是一个简易版的童话故事。</p>
温简言专注地注视着这一切，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进去。</p>
忽然，伴随着一声怪异的“滋啦”声，电影右侧幕布上的影像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点。</p>
小女孩的剪影忽然呆立住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定定地注视着电影右侧幕布的雪花点，然后松开了一旁小男孩的手，颤抖着后退了一步，似乎十分……</p>
恐慌？</p>
温简言背后一凉。</p>
伴随着胶卷转动的声响，幕布黑了下去。</p>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大字——</p>
【中场休息】</p>
“？”</p>
温简言眨眨眼，有些没缓过神来。</p>
第一幕……</p>
就这么结束了？</p>
温简言坐在暗红色的座椅上，注视着不远处的幕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p>
事实上，在发现自己身处电影院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接下来将要看些什么。</p>
既然这是电影鉴赏课，那自然也就需要一部电影来鉴赏了。</p>
而幕布上出现的黑白剪影虽然不在意料之中，但温简言对此也并没有多惊讶。</p>
毕竟，温简言不是这部电影的正式报名者——既然他之前就已经无法参与全程了，那么，播放给他的“电影”是简化后的版本也很好理解。</p>
但第一幕的剧情却的的确确出乎了温简言的意料。</p>
他本以为，这部电影的第一幕无论如何也该播放到惊变发生时为止，没想到……居然到这里就结束了？</p>
“砰！”</p>
头顶传来一声响声，电影院重新亮起。</p>
温简言忽然注意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电影院前排，此刻却多出了一道阴冷的背影。</p>
那人背对着他，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一动不动，也不出声。</p>
“……”</p>
电影院内安静的吓人。</p>
毫无缘由地，温简言感到自己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p>
他注视着那看似没有任何威胁的背影，莫名感到一丝奇怪的熟悉感。</p>
他的头脑飞速转动，开始拼命搜寻着自己的记忆——那人是谁？是副本中的某个NPC吗？学生会里面的？还是某个老师？</p>
好像都对不上号。</p>
在温简言找到答案前，头顶的灯光熄灭了，电影院再次变得一片漆黑。</p>
伴随着胶卷转动的声响，三个字出现在不远处的幕布上：</p>
【第二幕】</p>
温简言的视线被迫从第一排的那道背影上抽离，重新落回了荧幕之上。</p>
第二幕的剧情，就和记忆中的相符了。</p>
剪影小人手牵手偷偷溜进了高大的建筑物，在短暂的黑暗之后，他们惊慌离开，而在他们的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湿漉漉的虚影——</p>
而它的轮廓和前方的小女孩一模一样。</p>
温简言注视着屏幕上的两个小人惊慌地四下躲藏，但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p>
四部电影之中，王妮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主角。</p>
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核心人物，不是吗？</p>
明明李察和王妮一起进入了体育馆，但打破界限、被镜像入侵的人只有王妮一个，不是吗？</p>
温简言本以为这只是某个巧合，或许是她凑巧做对了——或者做错了——某件事，毕竟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p>
但在刚刚看第一幕的时候，温简言忽然意识到，好像不是这样的。</p>
日记本中，王妮曾在校长刚刚上任的时候就表现出不适。</p>
她认识校长？</p>
还是……？</p>
但无论如何，她都肯定知道些什么。</p>
否则的话，温简言也很难相信，为什么两个明明本该一无所知的大学生，能在短短一周内找到真相……甚至找到摧毁一切源头的方法。</p>
如此反推回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有王妮的镜像被放了出来，而李察仅仅是对水产生了畏惧，其实也并非只是某种巧合？</p>
温简言沉思着。</p>
幕布上，新的剪影从地面上的小女孩身体中孵化而出，而那个剪影有着空洞的眼眶。</p>
小男孩蜷缩在角落哭泣，孤零零的。</p>
一封信被风送来，飘飘荡荡地落在了脚边——那是王妮落在食堂的信封，她没有来得及在死亡前寄出它，但却因为一场意外恰好将它落在了食堂里。</p>
而上面早已署好了名。</p>
小男孩抽泣着打开信封。</p>
——温简言读过上面的内容，清楚地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p>
下一秒，他跌跌撞撞地冲向远处。</p>
第二幕结束。</p>
头顶的灯光“砰”的亮起。</p>
强光之下，温简言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在短暂而快速的眨眼过后，眼前的干扰的光晕才终于消失。</p>
【中场休息】的字样再次出现在屏幕上。</p>
忽然，温简言毛骨悚然。</p>
那个原本坐在第一排的背影，不知何时起已经向后挪了一排，坐在了第三排。</p>
而温简言的位置在第六排。</p>
骤然缩短的距离，令温简言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一动不动的肩膀，和漆黑的后脑勺，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p>
等……等等？</p>
它能动？？</p>
他身为旁听生，应该不至于在别人毕业论文的时候受到生命威胁的吧？？</p>
在短暂的停滞之后，温简言开始再次试图从座位上挣脱，只不过这一次用上了道具。</p>
褪色的扶手发出哐哐的声音，但身体却仍旧被固定在座位上。</p>
身后，胶卷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象征着中场休息的结束。</p>
不。不不不——</p>
温简言瞪大双眼。</p>
只可惜，事与愿违。</p>
电影院再次黑了下来。</p>
屏幕上，几个大字缓缓浮现。</p>
【第三幕】。</p>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干扰的缘故，这一次，幕布上的雪花点更多了，整个画面都显得有些难以辨认。</p>
而在一片斑驳中，是一个熟悉的纸房子。</p>
纸张做的火焰在屏幕上跳跃着，很快便将那房子吞噬了。</p>
——温简言曾亲眼目睹这一幕。</p>
李察拎着从校长办公室内拿到的灯，冲向了体育馆，点燃了一切。</p>
【记忆】本该在这里结束。</p>
但【电影】没有。</p>
在几乎吞噬整个屏幕的火焰中，小男孩蹲下身，捡起了灯。</p>
在安静地矗立几秒之后，他转过身，孤零零地转身向着远处走去——就好像……自己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一样。</p>
而正在这时，曾在第一幕出现过的雪花点再次占领了大半个屏幕。</p>
小男孩呆呆地注视着黑暗的方向，像是被迷住了，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p>
【真的吗？</p>
真的可以吗？</p>
只要——就行？】</p>
小男孩的剪影再次上前一步，他缓缓抬起握紧的双拳，向着面前的黑暗递了过去。</p>
下一秒，屏幕黑了下去。</p>
等再亮起时，画面已经斑驳得不像样子了，在这一片混乱的雪花点中，只能看到小男孩孤独的剪影。</p>
他弯下腰，把脑袋埋到了黑暗中，小小的身体有规律地起伏着。</p>
咕咚、咕咚、咕咚。</p>
温简言忽然意识到——</p>
他在喝水。</p>
温简言记得清楚，自从离开游泳池之后，李察就不再喝学校里的水了。</p>
而他现在居然在喝水。</p>
在几乎已经无法辨认出具体画面的斑驳暗影中，小男孩的剪影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而他的肚皮高高鼓起。</p>
他似乎是……</p>
死了。</p>
“……”</p>
温简言坐在原地，感到自己的脊背已经被冷汗浸湿。</p>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见到李察的尸体是什么时候。</p>
是在宿舍楼，五层，盥洗室。</p>
。</p>
所有的水龙头都大开着，水流哗啦啦地流淌，每个水池都满满当当。</p>
李察的尸体躺在地面上的积水里，掌心里躺着两颗被生挖下来的眼珠，而肚皮则像是喝满水一样高高鼓起。</p>
耳边一片寂静。</p>
所有的音乐都消失了，只能听到胶卷转动的声音，单调刺耳，令人浑身不适。</p>
温简言的心脏高高提起，但屏幕上的画面始终没有任何改变。</p>
在短暂又漫长的数秒过后，忽然，有什么动了。</p>
小男孩高高鼓起的肚皮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动，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但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适感。</p>
终于，一个新的影子破体而出。</p>
那看上去轮廓和原本的小男孩一模一样，唯一和先前不同的，是那一双空洞的眼眶。</p>
斑驳的雪花点爬满了整张幕布，所有的画面都被黑暗吞噬。</p>
温简言下意识地屏住呼吸。</p>
忽然，第一幕那欢快的乐声再次响起。</p>
黑暗散去，眼眶空空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手拉着手，快乐地跳着舞。</p>
【THEEND】</p>
幕布黑了下去。</p>
电影结束了。</p>
黑暗中，温简言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掌心里一片湿冷。</p>
他的脑海中念头很多。</p>
索索那边呢？成功了吗？他和自己一样知道了客观题的答案了吗？是否有从盥洗室里拿到关键性的纸卷？</p>
既然电影结束了，那他作为“旁听生”是否可以离开了？</p>
更重要的是，那个——</p>
“砰”的一声，头顶的灯光亮起，照亮了偌大的老旧电影院。</p>
在看清的周围的瞬间，温简言几乎忘记呼吸。</p>
一个人坐在他正前方的座位上。</p>
背影阴冷，一动不动。</p>
“……”</p>
温简言盯着那近在咫尺的背影，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够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p>
粘稠、潮湿、甜腻。</p>
毫无预兆地，那影子动了。</p>
他缓缓地、无声地扭转肩膀，带动脖子，头颅，一点点地转过身。</p>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p>
温简言紧张得冷汗直冒。</p>
他一边试图使用各种道具，一边死死盯着前方的背影，余光瞥见对方死白的脸颊正在持续放大，心跳几乎停跳——</p>
忽的，温简言眼前一黑。</p>
“？”</p>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失去重心，仰面向下倒去。</p>
两秒之后，温简言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而视野内是黑红色的、旋转之中的天空。</p>
“……”</p>
他眨眨眼，花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诡异的电影院，回到了副本之中的宿舍楼下。</p>
“咳、咳咳咳！”</p>
一道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一旁响起，温简言被吓了一跳，急忙扭头看去。</p>
是索索。</p>
对方俯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一起咳出来一样。</p>
他看起来很是狼狈，身上脏污，鲜血黑红交错，很难分清究竟是来自于怪物的，还是属于他自己的，捂在脸上的手掌是焦黑的，像是被烈火炙烤过一样，扭曲变形，就连食指和中指都被粘合在一起，撕裂的皮肉滴答淌血。</p>
虽然看着凄惨，但至少是成功活下来了。</p>
温简言起身走了过去，伸出手：</p>
“论文完成了？”</p>
索索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颤抖着伸出手，借着温简言的力气站起身来，嗓音嘶哑，几乎失声：“谢谢。”</p>
温简言上下打量着他，“多少分？”</p>
索索笑了一下，似乎扯到了什么伤口，整张脸都扭曲了一下。</p>
“咳……咳咳！”</p>
温简言拍拍他的背。</p>
索索颤抖着手，取出一瓶用尖底玻璃小瓶盛放的道具，一口饮下，才总算恢复了些。他抹了把满是灰烬、汗水和血水的脸，回答道：</p>
“61。”</p>
“嘶……”温简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分数，很险嘛。”</p>
索索苦笑：“可不是嘛。”</p>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忽然，空中传来一道平直的系统音：</p>
“叮！”</p>
“【育英综合大学】副本第三学年即将结束，第四学年即将开始！”</p>
“毕业典礼将在一小时后于操场开始，请大家抓紧完成毕业论文，若在毕业典礼前仍未完成，将失去毕业资格。”</p>
温简言一怔，急忙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p>
现在正正好是23:00，还有一个小时到十二点。</p>
果然，和他先前猜测的一样，【育英综合大学】第四学年的时长再次缩短，而“毕业典礼”正是本学年唯一、也最关键的活动。</p>
如果有人没有在这之前完成毕业论文，也就将无法从育英综合大学毕业。</p>
这也就意味着……</p>
无法通关。</p>
温简言再度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收件箱。仍然没有其他人的消息。</p>
这也太不对劲了。</p>
他皱着眉，有些心神不定。</p>
耳边的系统声仍在继续。</p>
“……截止毕业典礼开始之前，论文分数最高的学生将被选为代表上台发言，并由校长为其颁发优秀毕业生奖章。”</p>
与此同时，【育英综合大学】直播广场上的大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排行榜。</p>
那是已经完成论文的学生，按照分数从上到下进行排列的榜单。现在只有差不多十人完成了论文，不过数字仍在持续增加。</p>
陈澄、雨果、苏成几人的名字赫然在列。</p>
最引入注目的必然是榜首——鲜红的分数遥遥领先。</p>
【NO.1温简言】</p>
【分数：S】</p>
“……请大家努力学习，争取毕业！”</p>
系统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p>
“对，对了，”一旁传来索索的声音，将死寂打破，“这个给你。”</p>
温简言一怔，扭头看去。</p>
只见索索伸出一只焦黑的手，递到他的面前，血肉模糊的掌心里，躺着一张皱巴巴、湿漉漉、边缘被火烧得卷起的纸张，边缘还缠绕着几绺漆黑脏污的头发。</p>
“这是……”</p>
温简言一愣。</p>
“你要的不是这个？宿舍楼五层盥洗室下水管道里的——”似乎是因为说话时间太长了，索索再次闷咳了起来，十几秒后他才终于停下，“里面本来应该有三张，但都怪那该死的火，现在只剩下一张了。”</p>
“……”</p>
温简言站在原地，没立刻回话。</p>
索索居然真的去取了？甚至还成功取到了？这简直——</p>
“我这次之所以能完成——咳咳咳！——完成毕业论文，还是多亏了你给我的情报，”索索把纸递给温简言，“总之，谢谢了。”</p>
温简言接过那张皱皱巴巴的纸。</p>
索索转身欲走，忽然止步，不放心地扭头确认道：</p>
“我们两清了，对吧？”</p>
“当然。”温简言点头，缓缓道，“两清了。”</p>
索索现在已经完成了论文，自然也无法再回到之前的场景中了。</p>
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也就只能接受。</p>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索索松了口气，转身快步消失了。</p>
虽然建筑物外有怪物在游荡，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无论哪里都比温简言身边安全。</p>
温简言低下头，小心地展开被火焰烧焦的纸张。</p>
即便忽视上面的焦痕、指印，它也已经被浸泡得足够脆弱了，边缘还有被长久夹在文件档案中留下的印子。</p>
温简言必须十分谨慎，才能在这个过程中不将它撕成两半。</p>
终于，在漫长的三十秒后，他成功地将那张软绵绵、湿漉漉的纸展开。</p>
果然，这一次，纸张原本空白的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温简言歪头打量着那张纸，努力分辨着上面的文字和图案，几秒之后，他似乎辨认出了什么，微微一怔。</p>
这好像是……</p>
【育英综合大学】的地图？</p>
没错。温简言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的确是【育英综合大学】的地图。</p>
瞧，这里是宿舍楼，那边是行政楼、教学楼、体育馆、操场……</p>
在副本中待了这么长时间，温简言已经将整个校园的地图记得滚瓜烂熟，而他脑海中的每个场所都能从这张纸上找到对应的简化截面。</p>
但除了这些熟悉的建筑物，上面还有更多的东西、</p>
那是一条条奇怪的辅助线。</p>
它们遍布整张纸，几乎毫无逻辑，密密麻麻，十分曲折，看得人眼花缭乱。</p>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乱糟糟的线在，温简言才没第一眼就认出这居然是【育英综合大学】的地图。</p>
所以这些辅助线究竟是什么？</p>
温简言皱着眉，歪头打量着眼前这张地图，用手指细细地将纸捋平，忽然，他眼尖地从地图角落、被火焰烧焦的地方，找到了几个模糊的字。</p>
“……施工……图？”</p>
他喃喃念道。</p>
话一出口，温简言就愣住了。</p>
施工图？！</p>
根据日记里的内容，体育馆的翻修是在新校长到来后开始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手里拿到的，其实就是它的施工图？！</p>
温简言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屏住呼吸，目光开始在纸面上飞速搜巡，很快找到了体育馆的位置。</p>
果然，体育馆上的辅助线是整张地图中最多的。</p>
温简言将纸凑近到鼻尖，仔细端详着体育馆的界面，忽然，他一怔，目光落在了体育馆的一角。</p>
那里正是其中一条辅助线的开端。</p>
这里……</p>
脑海中，平面的图案和记忆中的立体建筑物终于出现了重合。</p>
——从更衣室内蔓延出的水管连接着老旧的阀门，阀门拧开，漆黑的水会注满泳池，成为【镜面】的入口。</p>
等一下。</p>
【水】？</p>
在这一瞬间，像是闪电从天空中划过，撕开了黑暗的一角。</p>
温简言定在原地，几乎忘记呼吸，唯有心脏在胸腔内疯狂鼓噪，撞得肋骨生疼。</p>
为什么在离开体育馆之后，李察会如此畏惧接取学校里的水，却并不抗拒瓶装水？</p>
为什么在这个副本里，用来回复san值的道具会是小卖铺内卖的瓶装水。</p>
为什么李察尸体的背影总是湿漉漉的。</p>
温简言捉紧手中的图书，视线落在那一条条辅助线上，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手臂上的汗毛也倒竖起来。</p>
为什么校长要修建游泳池，而施工的时间要远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要长……</p>
为什么第一次进入更衣室内，他被幻觉魇住之前前，会听到了水管内传来的怪异空响。</p>
为什么当怪事发生时，总会有黑水一次次注满泳池，惨白的尸体在其中沉浮。</p>
图纸上的这些辅助线，全部都是水管，而校长所做的“工程”，也绝非仅仅只是修建一个带有游泳池的体育馆——而是整个校园里的流水管道！</p>
游泳池不过只是从中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是被改变的管道网中具象可视的存在。</p>
而其他的，全都被隐藏在地面之下，无人得以窥得全貌。</p>
“……”</p>
温简言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头顶的天空之上，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p>
黑色的天空，血红色的脉络彼此交错。</p>
简直就像是手中图纸的完全体。</p>
这些管道连接在副本中每个NPC的身上——老师、社团成员、学生会……而在那一个个皮囊里，包裹着的正是那熟悉的黑水。</p>
温简言的额头渗处冷汗，他低下头，视线再一次落在了手中的图纸上。</p>
在意识到这些辅助线究竟是什么之后，他终于看懂了这张图。</p>
无数蔓延的线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校园都牢牢困死，他的目光追随着这些线条，最终锁定在图纸左上角。</p>
那里是这张网络的中央、也是每条管道的源头与核心。</p>
也是游泳池内管道所通向的地方。</p>
那是……</p>
人工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