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p>
血色灯光闪烁,刺耳的警报持续不断。</p>
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一切，变成令人目眩的色带，潮水般当头拍下。</p>
“……”</p>
温简言瞳孔扩散,下意识上前一步。</p>
他张了张嘴。</p>
谎言之果。</p>
逆转现实，幻梦成真。</p>
像是垂悬的蛛丝，漂浮的稻草。</p>
手臂却被拉住了。</p>
巫烛抬起头，“他说的没错。”</p>
木已沉舟。</p>
在苏成选择和副本主动融合起，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p>
甚至可以说，倘若不是游轮规则的铰链卡死，船长之位空悬，他甚至无法像现在这样维持正常神志。</p>
现在拉出规则之外,反而相当于让他送死。</p>
就像他亲口说的那样——毫无意义。</p>
声音犹如石头般卡在了喉咙深处。</p>
电梯的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合上，吞没了最后的光线。</p>
预言家的身形融于缝隙间的黑暗,犹如一道凿刻于阳光下的影子。</p>
“……”</p>
电梯开始运作。</p>
沉闷的嗡嗡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p>
温简言一动不动立着,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钉死在了原地。</p>
整个电梯里安静至极，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p>
“喂,你……”</p>
终于,陈澄受不了此下的氛围,率先开了口。</p>
温简言惊醒般扭过头,近乎茫然的视线落在陈澄身上，他似乎花了两秒,才终于认出了说话的人。</p>
“……没事吧？”剩下的话脱口而出。</p>
“当然。”</p>
不过眨眼的功夫，青年神情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样子。</p>
他的声音平静而克制,完全听不出异常。</p>
“放心,你们不用担心我。”</p>
“我清楚的很,我们无法操纵命运,更不可能救下所有人——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接受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活到现在了。”</p>
温简言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了紧闭的电梯门上。</p>
“只能接受过去，向前看。”</p>
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理智，看不出什么被情绪干扰的痕迹。</p>
“别忘了，我们现在还在副本里，至少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在倒计时结束前赶到甲板上才是最重要的。”</p>
“……”</p>
巫烛垂下眼，他静默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金色的双眸闪烁着，不知在思考什么。</p>
得到了回答，陈澄放下心来，他拍拍温简言的肩膀，以示无声的安慰</p>
亲眼注视着苏成留在副本里，所有的公会成员都同样震惊、痛苦、悲伤而无力。</p>
但他们也知道，在梦魇之中，没有比情绪更奢侈的东西。</p>
只有学会忘记，将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同伴的牺牲——都抛在脑后，才能在这里挣扎着活下去。</p>
这是所有主播的第一课。</p>
而对温简言而言，这种技能他甚至不需要主动学习，就已经掌握。</p>
不过花费了短短数秒，他就已经彻底将自己调整了过来，将所有的精力、脑力、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接下来该担忧的事情之中。</p>
他向来如此。</p>
像是一个娴熟的幸存者。</p>
*</p>
电梯缓慢上升着。</p>
系统的播报声从未停止。</p>
“■■副本——出现——即将■■■■——……”</p>
“请……主播尽快前往■■■■甲板——离开。”</p>
“倒计时■■分——”</p>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警报声变得越来越难以辨认，显然，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p>
众人的目光紧紧胶着在闪烁着的电梯屏幕上，紧张地注视着数字缓慢改变。</p>
【-5】……</p>
【-4】……</p>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时间从未如此煎熬。</p>
【-3】——</p>
“叮。”电梯在负三层停下了。</p>
“！”众人都是一怔，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情。</p>
怎么会？！</p>
为什么会在负三层停下……这不是他们的目的地！！</p>
电梯门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敞开，出现在电梯之外的，居然是一名面带微笑的侍者。</p>
它抬着手，手指牢牢按在电梯外的按键上。</p>
让电梯停下的居然不是人！</p>
随着副本秩序的崩溃，束缚着NPC的规则也跟着消失，它们开始在恶意的驱使下行动。</p>
伴随着电梯停下，一张张阴冷苍白的面孔齐刷刷扭了过来，一双双贪婪的空洞双眼望向电梯的方向——既有身穿制服的NPC，也有浑身潮湿，散发着腥腐气味的深海浮尸。</p>
它们嗅到了活人的气息，便立刻迈动步伐，向着这边聚拢而来。</p>
困在电梯之中的众人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上下不得，无处可去。</p>
巫烛抬起眼。</p>
毫无预兆地，无数“住客”自黑暗中涌出，它们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动作呆板迅速，但却目标明确，将NPC牢牢困死，迫使它们无法接近电梯。</p>
站在门口的侍者眼珠一动，它的视线落在电梯中的巫烛身上，虽然依旧面带微笑，但双眼却显现出怨毒的神色。</p>
它顾忌着巫烛，不敢真的走入电梯中，但却仍不舍得把手放下。</p>
手指牢牢黏在电梯键上，迫使电梯无法行动。</p>
。</p>
巫烛皱皱眉，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陈澄就已经一个箭步上前。</p>
漆黑的到刀锋闪过，像是利刃切开豆腐，不过一眨眼，电梯外的侍者就已经人首分离，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p>
电梯的门缓缓关闭，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小小的金属箱子再次开始运作，顺着电梯井一路向上。</p>
“瞧，”陈澄扛着刀，得意挑眉，“简单。”</p>
“别得意太早。做好准备，接下来的两层恐怕不会有区别，”温简言开口，缓缓道，“而且越靠靠近甲板，进入到船舱内的尸体就越多——我们必须速战速决。”</p>
果然，电梯还没上升多久，嗡嗡的机械运作声再一次被打断了。</p>
“叮。”</p>
电梯在负二层停下。</p>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p>
果然，一切如温简言所料，电梯外的尸体数量是上一层的数倍。</p>
不过，他们早已有了应对经验。</p>
伴随着数量更多的“住客”涌现，将尸体们牢牢挡在数步之遥，而陈澄也已经再次提刀。</p>
咕噜噜。</p>
人头落地。</p>
但是，这次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那么顺利，即便已经失去了头颅，无头的尸首仍然定定站立，手指牢牢顶住了关门键。</p>
“靠！”</p>
陈澄气的骂道。</p>
“不要脸的东西！”</p>
然而，正在这时，背对着他们的电梯员却缓缓抬起手，手指按在了“关门”键上。</p>
一下、两下。</p>
电梯微微震动，似乎经历着某种无形的角力，然后，伴随着“咔咔”两声，电梯的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关闭了。</p>
电梯再次开始了上升。</p>
“……”</p>
众人愕然对视。……什么情况？</p>
“叮。”电梯在负一层停下。</p>
这一次，甚至没等他们出手，电梯员就已经抬起了手。</p>
一下，两下，三下。</p>
电梯门不甘地震动着，在金属凄厉的哀嚎之中缓缓关闭。</p>
死寂中，电梯缓缓上升。</p>
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但众人依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p>
要知道……电梯真正的威胁，来自于离开的一瞬间。</p>
如果乘坐者在电梯员不给出祝福语的前提下迈出电梯，就会立刻坠入深渊之中——这也是电梯员向他们讨要小费的最好时机。</p>
终于，正一层到了。</p>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这一次，电梯运行的速度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快。</p>
生锈的金属门在他们的面前缓缓敞开。</p>
混杂着腐朽尸体气息的咸腥海风扑面而来，涌入鼻腔。</p>
电梯员直挺挺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发出僵硬怪异的声音：“……咯咯……小费。”</p>
果然。</p>
众人的心都是一沉。</p>
但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实在没必要在这里较劲，正因如此，他们也已经做好了被狮子大开口敲诈的准备。</p>
“你要多少小费？”</p>
温简言问。</p>
“……”不知为何，电梯员陷入了沉默。</p>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关键了。</p>
安辛焦急催促：“喂，你到底——”</p>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电梯员打断了。</p>
“请、小心、脚下。”</p>
电梯员说话的速度，比往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缓慢。</p>
每个字之间停顿的间歇也更长，每个字符都很艰难，像是被强迫着、艰难地从嗓子眼深处滚出来的。</p>
它居然……没有讨要任何报酬，就这样直接给出了能让他们安全离开电梯的祝福语？怎么会？</p>
“……”众人都是一怔。</p>
他们和身边的队友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是茫然。</p>
……等等，什么意思？</p>
但温简言很快回过神，“走。”</p>
无论电梯员是因为什么改变的主意，现在时间紧迫，不是迟疑的时候。</p>
众人快步接连离开电梯。</p>
安辛落在最后。</p>
滴答。</p>
滴答。</p>
背后传来细微的水滴声。</p>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辛不由得微微一怔，下意识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p>
它抬着手，仍然维持着按下“关门”键的动作，但指尖已经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青黑扭曲，变得十分怪异。</p>
漆黑粘稠的液体顺着电梯员的脸向下流淌，一滴滴落在脚边，像鲜血……或是眼泪。</p>
它的脸上维持着刻板的微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p>
那张已经几乎已经失去五官特征的脸上，依稀显现出一点安辛格外熟悉的神采。</p>
是的，规则失去了束缚力。</p>
随着副本的崩溃，原本禁锢着这些NPC们的规则也开始松动，以至于它们能够跳脱出原本的框架，去做一些原本做不到的事。</p>
被同化进这句皮囊的灵魂残渣，似乎也跟着苏醒……</p>
在和规则的角力中，夺取了一点微弱的神志。</p>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在脑海中呼啸而过。</p>
他想起了所有牺牲在这个副本中的暗火成员，和副本融为一体的朋友——</p>
安辛愣在原地，他僵硬地张开嘴，下意识地想要呼唤那个熟悉的名字。</p>
“童……”</p>
顶着陌生而混沌的脸，“她”从躯壳深处注视着曾经的队友。</p>
她微笑着，嘴巴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脱口而出的，却只有磕磕绊绊的固定台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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