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p>
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问令狐神翼那样的问题。</p>
但是，一想到在天狐秘境之中，看到的天穹画卷上的那些悲惨画面，想到为了掩护自己而死的战神白君和九头神鸟，还有粉身碎骨的历天，以及那千千万万的白骨怨灵，有智慧的怨灵之王……李牧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攫住。</p>
所以在他看到令狐神翼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p>
一个种族的苦难史。</p>
无数同胞袍泽用白骨和血肉存续下来的血脉，往事已经不能用仇恨去计算。</p>
而是种族的尊严，生存的空间，以及逝去的荣耀。</p>
然而这个问题问出来，后果，却绝非是李牧想要看到的。</p>
看着碧言脸上努力地挤出来的笑容，李牧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破碎的内心。</p>
两人之间，沉默无言。</p>
一种东西在断裂。</p>
一种距离在拉伸。</p>
一种绝望在蔓延。</p>
恍惚之中，李牧意识到，这似乎并不是碧言第一次和自己说再见。</p>
当初在青狐主府之中，在青狐少主的计算之下，李牧帮助碧言激活了体内的血脉，当她成神之后，神性取代了人性，碧言清高如九天玄女下凡，气质大变，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也曾提起过分别。</p>
但是，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p>
因为李牧清楚地知道，这一次的分别，意味着什么。</p>
碧言注定是承载青狐族命运的那个人。</p>
而自己呢？</p>
也得肩负起玄黄族的荣耀。</p>
两个注定了不共戴天的种族，就算是神，也无法化解这其中的恩怨。</p>
如今，六大老祖得到了部分战神白君的神血。</p>
一旦融合，他们就可以得到抵消太阳系的星坟阵法的力量。</p>
到时候，六大种族的大军，长驱直入，必将兵压太阳系，兵锋直指地球。</p>
这将使自从当年玄黄族的诸神封印了混沌战场，封锁了太阳系之后，数千年以降，玄黄族与六大种族最可怕的战争终于要降临了。</p>
甚至有可能是两大阵营之间最后的战争。</p>
以地球如今的科技文明，和半吊子的武道修炼文明，对抗六大老祖和他们身后的种族大军，基本上是毫无胜算。</p>
局势的危险程度，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p>
李牧心中非常清晰地明白，自己返回英仙星区，返回神州大陆世界，返回地球之后，立刻就得为战争的降临做准备。</p>
战争很快就会爆发。</p>
而爆发的时间，取决于六大老祖融合神血的快慢。</p>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留给玄黄族的时间，留给地球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p>
当战争真正降临的时候，作为天狐族的主力分支，青狐族毫无疑问会出现在战争之中，这涉及到了种族危亡和存续，哪怕碧言是青狐神，也难以扭转这样的历史潮流大趋势，到时候，各为其主，儿女私情在这样残酷的史诗大战之中，又能占据多少的份量呢？</p>
不管是李牧，还是碧言，对于这一点，都没有什么信心。</p>
李牧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却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p>
他沉默着，然后突然张开怀抱，将碧言直接抱在了怀里。</p>
周围的青狐修士侧目，令狐神翼也神色微变。</p>
但最终没有人敢开口说什么。</p>
碧言也并没有挣扎。</p>
她很顺从地依偎在李牧的怀里。</p>
“不管何时何地，哪怕沧海桑田，我都绝对不会伤害你。”</p>
李牧轻声地道。</p>
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p>
因为怀中的这个女人，曾经为了救他，为了给他护道，不顾一切地付出过，更被人暗算，差点儿就身死道消。</p>
大义之中，亦有私情。</p>
“哪怕是星移月异，不管尘世变迁，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p>
碧言轻声地道。</p>
这是一尊神明的承诺。</p>
因为抱着她的这个男人，为了保护她，为了让她脱离青狐少主的控制，曾经赌上了自己的生死和一腔热血。</p>
铿锵有力的誓言，在即将到来离别面前，却又显得那么苍白无力。</p>
李牧缓缓地放开碧言，看着这张清丽绝世的美丽脸庞，盯着那清澈明媚的眼眸，轻轻地道：“答应我，不要再流泪，从此以后，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p>
碧言微笑，眼泪有快要流淌出来。</p>
她强行忍着。</p>
李牧猛然转身而去。</p>
身形凌空，踏刀而行。</p>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p>
李牧没有回头。</p>
他知道那个女子在痴望着自己，但此一别，后会无期。</p>
自己已经没有了带着她离开的理由。</p>
一直到李牧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天边，碧言也没有收回目光。</p>
她就依旧在痴痴地看着，看着，仿佛是在等待，那个人会像是刚才最危险的时候一样，从天而降，再来到自己的身边。</p>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回来。</p>
也许永远都不会在回来了。</p>
风吹动碧言的秀发，她沉默无语，脸上带着微笑。</p>
就这么一直无声地微笑。</p>
令狐神翼低着头，心中一阵心疼。</p>
世间之情有千万般好，唯有相思最杀人。</p>
相思而不可得，红尘中最可怕的酷刑。</p>
……</p>
……</p>
半个月后。</p>
英仙星区，彼岸星。</p>
李牧乘坐着的星际飞舟，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在彼岸星第一空港靠岸停泊。</p>
“李大人。”</p>
身穿着一袭黑色紧身战甲的单云秀，身形窈窕，婀娜多姿，极为美丽，现身泊岸，第一时间走过来，非常恭敬地迎接李牧等人。</p>
这样的一幕，引起了空港很多外人的巨大好奇。</p>
半年以来，单云秀已经彻底执掌昔日彼岸星第一大家族单家，以美丽的容颜，果决的手段，高深的修为，让各方为之侧目，在整个英仙星区也有极大的威名，可以说是英仙星区中风头最劲的女强人，据说其背后，更是紫薇星域大势力的暗中扶持，许多招惹了这朵黑玫瑰的人和势力，无一例外都永远地消失在了星河之中。</p>
结果今日，这朵神秘黑玫瑰，竟然亲自现身在空港之中，用这种近乎于下属的姿态，迎接一个年轻人。</p>
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p>
难道就是支持单云秀的星河大族的世家公子？</p>
有人想要凑近了仔细看，但单家的鬼面亲卫，已经将这个空港码头戒严隔离，很多充满了好奇心的修士，只能远远地看着，但那白衣年轻人的脸上，却始终笼罩着一团若有若无的氤氲，根本看不清楚真面目，就连他身后跟着的其他数十人，也都是如此。</p>
片刻之后。</p>
一行人就到了单家主城的大殿中。</p>
“大人，您返回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百鬼星，宁靖元帅夫妇，还有菜菜圣女，都在赶来的路上，家兄外出巡逻百鬼星空域，或许会来的晚一些。”单云秀在外人面前，是一言而决诸多大事的女强者，犹如女皇一般的存在，但是在李牧面前，却极为尊敬恭崇。</p>
李牧笑道：“有劳单姐姐亲迎，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p>
说着，又为他介绍花想容等人认识。</p>
正说话之间，一道灰色闪电一般的影子，从外面窜进来。</p>
“汪汪汪，听说我的人宠回来了？”</p>
一个嚣张猥琐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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