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让半梅抱着睡着的太平公主李令月,然后缓缓的离开了东宫,作为太保的李义府,跟被李弘指使的花孟与芒种相送皇后。
刚刚走过两步,武媚突然扭头看着东宫东面墙那一侧,说道:“这么一大片的地方,你打算干什么用?还有,长乐坊真的不打算要了吗?”
“长乐坊没人住了,以后太平的府邸就在濮王府好了,现在的长乐坊连同这一大片,都将被改造。”李弘嘿嘿笑着说道。
“你就作吧,希望你的决策你父皇会同意。”武媚摇摇头,现在李弘的心思谁都知道,这小子现在眼里只有那尚书令的位子。
而她,何尝不是希望李弘能够继李世民后,成为大唐第二个尚书令。
而且现在他李弘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完全不是一个京兆府尹,更别说是一个户部尚书权利职责的份内事儿了,完全就是一个尚书省长官尚书令该行使的权利。
望着母后离去,李弘继续坐到那里准备钓鱼,旁边的许敬宗也在他那孙子许彦伯的协助下,拿着一根鱼竿,随同李弘坐了下来,开始钓鱼。
“还有什么事儿?我母后竟然因为明天朝堂之事儿,都把你给请过来了。说吧,何事儿,你向来不吃亏,帮我出谋划策后,肯定有事儿等我帮你办。”李弘盯着水面,淡淡说道。
许敬宗苦笑着摇头,自己就请求他办了一次事儿,虽然说自己有私心,但最后何尝不是被太子殿下整治的很惨?
“殿下,就算是老臣今日不分析明日朝堂,也会因事儿有求于您。”许敬宗的鱼竿放进水里后,就不再看了,一直则是盯着李弘的侧脸。
“何事儿?超过职权范围我可办不了啊,对了,我是不是该喊你许半朝啊,这段时日我才发现,朝堂之上你竟然还有那么多举荐之人。”李弘对许敬宗向来是心硬如铁,他知道,要不这样的话,很有可能自己不知不觉的就着了许敬宗这个大阴人的道了。
许敬宗只能是报以苦笑,说道:“殿下,臣知道您打算去往西域,不为别的,臣只希望你出行西域时,能够带上许彦伯随行。”
说道最后,许敬宗的脸上充满了郑重的神色。
“这事儿啊,为什么你想他跟我去西域?”李弘钓鱼水平不怎么样,当初曾跟李治还有武媚三人,在太液池坐了一上午,三个人总共钓了两条鱼。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这鱼跟排好队等着上钩似的,一会儿一条。
许彦伯看着李弘抬起来的鱼竿,急忙抓住鱼线,开始解鱼钩上的活蹦乱跳的鱼儿。
“臣一些私心吧,臣当年曾跟随先帝,而后又得陛下圣恩,如今臣已老,但许家子弟想要继续为皇家效犬马之劳,不单得有忠心,还得有能力。如今彦伯学识足够,历练不够,臣私心希望殿下能够带着他历练一番,在您身边多些学习的机会,如此可就是他彦伯修来的福气了。”许敬宗的鱼竿差点被鱼带走,但许敬宗抓着鱼竿一动不动,就看着水面下的鱼儿在挣动。
李弘看着许彦伯帮他给鱼钩挂好鱼饵,再次把鱼钩扔进水里,说道:“你是聪明人,你知道我此番去往安西四镇的目的,所以说,此行不会是如我去太乙城般轻松,此番出行不说是非死即生,但是生是死,恐怕到时候也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你可有做好思想准备?万一跟随我出去,回来给你一堆骸骨,你可以愿意?”
“殿下,臣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只要能跟随在殿下边,就算身死西域也是臣的福气。”许彦伯恭敬在一旁,及时的插话对李弘说道。
李弘看着许彦伯正色的脸颊,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退下,他哪能不知道许敬宗的心思?
为了确保家族的绵延不绝,确保家族能够跻身豪门世族,那么单靠他许敬宗一个宰相是不够的,而是需要后世子孙,也能够成为皇家的亲近之人,如此自己的家族才能够兴盛起来,才能够与真正的豪门世族平起平坐。
所以对许敬宗来说,牺牲一个孙子根本不算是什么?皇家充满了冷酷无情,但也有人心不是,当今太子殿下就是性情中人。
到时候就算是许彦伯身死西域,太子也绝对不会对许家没落视而不见的,自己其他的孙子就有可能踏着许彦伯的骸骨,走向仕途的顶峰,不能成为进入议事堂的宰相,但一方刺史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一来,牺牲一个人然后换来皇家的恩宠,这帐怎么算都划得来,为了家族的鼎盛绵延,作为许家的子孙,就得有这个觉悟才是。
“行,此事我暂且答应了。你比戴至徳明悟的快,知道时势造英雄的真正含义,而不是向他那般迂腐的恪守传统,不知创新。”李弘点点头,继续让许彦伯帮他摘鱼钩上的鱼儿。
“臣多些殿下。”许敬宗跟孙子许彦伯两人同时欣喜的谢道。
“现在说谢有些太早了,能不能在西域成就一番事业,还得靠你自己,如果跟随我西域一行,你不是我要的那块料儿,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打发回长安。不过话说来,平台我给你提供了,是骡子是马,就看你自己的天分跟努力了。”李弘扔下手里的鱼竿,接过夏至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然后看着也站起来的许敬宗,没好气的说道:“拿出来吧,别藏着掖着了啊许半朝。”
许敬宗只能是报以苦笑,这个太子殿下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就像自己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自己啊。
“殿下言重了,臣若是许半朝,恐怕早就被殿下关进大理寺了,那还有闲情逸致陪您在这里钓鱼儿?”许敬宗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了李弘。
李弘拿着小册子一边翻看,一边缓缓往寝殿承恩殿行去。
耳边传来许敬宗的解释声音:“这些臣都未曾作假,甚至都未曾多加一句话,完全都是当事人口述,包括那些贿赂,都是经过证实的。”
许敬宗也知道,这个关于戴至徳的小册子,才是殿下喊自己的原因。
而且,他并不奇怪太子殿下为何会清楚自己找了谁,聊了些什么,怎么就能够得到戴至徳跟倭国有暗中来往的证据。
“是真的就好,如果有半句假的,明日我在朝堂上要是被打脸了,你就等着全家进大理寺吧。”李弘随意的翻看了下,然后递给了旁边的白纯。
回到寝殿后,许敬宗跟许彦伯也就告辞了,坐在沙发上,李弘细细的翻看着那小册子,与白纯的‘精卫’调查有所不同的是,许敬宗的小册子里,则多了一些打算明日在朝堂之上,一同为戴至徳说话的人。
“一个晚上,查查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与戴至徳有联系,是不是与倭国一样有联系。许敬宗远离朝堂多年,但其影响力,还不是你的‘精卫’能比啊。看来‘精卫’还是有弊端。”李弘无奈的拍着手里的册子说道。
官场上的事情,特别是官官相护,‘精卫’是无法完全都能够监察过来的,除非是允许‘精卫’吸收朝堂之上的臣子,但这绝对不行,自己第一个就反对。
如果吸收朝堂官员,‘精卫’这个组织的性质就变了。
御史台风言奏事,但跟自己关系不好,想来这里面有很多信息,都有可能是御史台提供给许敬宗的。
白纯比对着两个小册子,紧蹙雪白的额头,说道:“两者相比较,许敬宗更多的是官员之间的交往,‘精卫’则精于在倭国使臣的斡旋跟走动上,如此比对,说不上谁好谁坏,毕竟‘精卫’是无法渗透进朝堂的。”
“是啊,所以此事儿不怪你们,是我要求太高了,御史台的事情不能让你们也干,这样‘精卫’就变质了,任由发展就不受控制了。就这样吧,以后的精力尽量放到吐蕃跟安西四镇这个地方,猎豹跟惊蛰,与扬武共用情报,有时候会掣肘很多事情,所以就需要你的‘精卫’来弥补。”
“是,方战与恒乔带走了三分之二的‘精卫’,与您打造的‘铁浮屠’沟通过几次,基本上顺畅,能够应付在地域广阔的西域上来往通信。”白纯淡淡的说道。
“那就好,‘铁浮屠’到时候跟随我一起出发,左右清道率留在太乙城,东宫也要拆了,所以六率除了左右清道率之外,其他的我都带走。”此刻客厅只有他跟白纯,两人看着夕阳,淡淡的说道。
“您打算走多久?”听到李弘的话,敏感的白纯飞快的转身,美目一动不动的盯着李弘清澈的眸子。
“不知道,一年两年?也可能三年四年吧。现在每个人都认为,我不过是为了立功而去,只是为了尚书令的位置。却没人知道,我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安西四镇的问题,再不解决,等都护府都护改节度使,兵权与地方管辖权集于节度使一身时,再想更改就难上加难了。”李弘看着窗外,夕阳在原本地势就低的东宫,此刻已经看不见了。